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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呂擎和陽子在這個二十多戶的小村裡落了腳。小村的名字讓他們覺得很奇怪——“寬場”。它就坐落在濟河分出的一條小河汊旁、一個山包下,整個小村擁擠在很仄逼的谷地裡,怎麼能叫“寬場”?大概這是反其意而用之吧。

寬場的人都很傲氣。因為這個小村是整個陵山一帶最富庶的,起碼他們自己這樣認為。那個石場開了很多年,但不賣一般的石料,只賣一些刻石製品——墓碑。山區裡所有的墳前都要立一個體面的墓碑,這也是山裡人最後的奢侈。這裡總算不缺石頭,人們也最願在石頭上下工夫、表現自己的才智和心事。村裡識字的人少,負責往墓碑上寫字的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兒,以前在外村做教師。實際上他只識千把個字,毛筆字寫得也不好,所以這兒做出的墓碑仍然顯得粗糙。

呂擎不失時機地向石場推薦了陽子。陽子給他們寫了幾個美術字,並且毫不費力地幫助改進了墓碑的邊緣修飾花紋。他們立刻用另一種眼光看這兩個人了。那個寫字的老人紅著臉,連聲咳嗽。但那個頭兒、頭兒手下所有的人,都齊聲驚歎起來。老人壓住了自己的不快,說:“我磨墨吧。”他真的為陽子挽起衣袖磨起墨來。

陽子開始負責設計墓碑周圍的花紋,而且搞出了大小不同規格的三四種碑石,裝飾的花紋由簡單到複雜,漸漸讓人眼花繚亂。有的很古雅,有的又有點現代氣息。最高階的墓碑選擇了上等石料,而且在四周雕刻了玫瑰花瓣,那圖案在山裡人看來簡直精美絕倫。這樣的墓碑可以賣普通墓碑十倍的價錢。

常常有外村人到這裡擔墓碑。他們用一根扁擔,兩個筐籃,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兒的主食仍然是瓜幹,不過伙食要比在山前那個大村裡好得多,因為這裡還可以吃上玉米等雜糧。儘管一個月只吃兩三次,但他們已經很滿足了。

呂擎和陽子沒有住在村裡,就在採石場那兒搭了個帳篷。這帳篷引來好多山民,他們用手捏捏,拍打一會兒,又鑽進去坐一坐,都說這是天底下最好的一個“大帳子”。

新來的兩個人除了得到口糧之外,採石場的頭兒還講定,可以從每個月的總收入裡分成。雖然分成比例少得可憐,但他們每人每月還可以得到五塊錢。山裡的錢很頂事,從購買力上看差不多可以頂上城裡的三倍。有時手捏一張十元的票子到集市上去買東西,很令那些生意人作難,都嚷:“票子太大了,找不開,找不開!”

呂擎除了幫陽子設計墓碑,還要到採石場裡做活。他和他們一塊兒使鋼釺、掄錘子,手上很快磨出了血泡。村裡人滿手都是老繭,石頭碴濺上去都沒事,可呂擎的手輕輕一碰就要流血。山裡人笑笑說:“嫩苗一掐就流水。”

石場那些女人看見呂擎和陽子就咂嘴,說:“雪白蔥嫩——咱好幾年沒見山外的娃兒了。”呂擎覺得有趣:她們把成年人也叫成了“娃兒”。

有一個五十歲左右的老太太,吸著煙鍋,長時間不轉睛地盯著陽子。她包裹煙鍋的嘴唇烏紫,臉上的皺紋密密麻麻。有一次她看著看著忍不住了,上前捏了捏陽子的胳膊說:“娃兒怪巧,身上有藝哩。能給大嬸畫個像不?”陽子同意了,她又咕噥:“大嬸活一年沒一年了,留下個相片,也好給孫子、重孫子望一望。”

她特意把陽子請了家去。

陽子覺得她那個小石屋簡直是個地窨子,裡面暗無天日。老太太大白天點上了煤油燈,然後進了裡屋;她出來時,竟然穿上了一件單薄的大花褂子,臉上搽了粉,頭上還戴了一朵乾花。陽子忍不住要笑。她手拿一支長杆煙鍋,擺出一個姿勢。陽子用炭筆把她畫了下來。

他畫得很快,實際上只是一幅素描。

老太太接到手裡看了看說:“畫得眉眼怪好,不過嘴畫壞了。”

陽子委婉地向她解釋,因為她的嘴就是這個樣子。

她把畫卷起來,小心地放到牆上的一個鏡框後面,嘻嘻笑著:“俺娃兒也有你這麼大。”

陽子問她的孩子哪去了。她說到濟河旁那個大鎮子去了,在那裡的一個鐵匠鋪做工。原來她家裡沒了男人,平時只有她自己。屋裡到處都亂七八糟。她吸了口煙說:“我這個人哪,就是喜歡乾淨,也喜歡生人,你不嫌棄,搬到大嬸這兒住咋樣?”陽子搖頭。

“哎喲娃兒,大嬸的炕大哩!”

陽子還是搖頭。他要走了。她伸手到陽子下巴那兒摸了一下,說:“娃兒怪讓人親哩。”

陽子的臉有些紅,慌慌地跑掉了。

他把這事告訴了呂擎。石場的頭瞅著陽子一個勁地笑,笑過了問:“你到‘騷老媽’家去了嗎?”陽子沒搭腔,石場頭說:“你可得離她遠些,完了她要你錢。”

陽子覺得一陣噁心。

後來他們才知道,“騷老媽”在山裡山外都有名。她年輕時,土匪搶了山裡的東西,村裡人都是抬上“騷老媽”去換。年輕時她有幾分姿色,凡事都不在乎。成立了農業合作社後,駐村幹部,還有後來經過此地的山外人,她都如數接進家裡。她對人說:“有人打撲克、賭錢、下棋,有人做別的,原本是一人一個喜好嘛。我這也算一個喜好。”兒子長大了,漸漸懂事,就被她氣跑了。“騷老媽”會治病,能針灸、按摩,還會接生,是小村裡的一個寶貝。

呂擎提出在村裡辦一個學校,村頭不同意。後來“騷老媽”知道了,就罵村頭說:“日你媽的狗蛋!”這一罵村頭立刻同意了。

村裡閒置的房子空出來,村頭讓那個在採石場混不下去的老私塾先生當了教師。

呂擎和陽子閒下來也去上課。只要呂擎和陽子去,“騷老媽”就坐在那兒聽課,不停地吸菸,高興時還哈哈大笑。最可怕的是她閒下來總到他們的帳篷裡來。當她知道呂擎和陽子是一路從城裡走來的,就拍著膝蓋說:“事情還不是明擺著?年輕人老待在城裡憋得慌啊。”說著把手伸到懷裡問:“缺錢不?缺錢大嬸有錢!”一會兒真的掏出了兩塊錢。

呂擎和陽子趕緊謝絕了。

<h5>2</h5>

“騷老媽”頻頻造訪,這讓呂擎不安起來。後來呂擎讓陽子先待下去,他一個人到濟河旁的那個大鎮子去看看,說看情況再回來接他。

儘管陽子那一刻有些猶豫,呂擎還是走了。他沿著濟河一直往東南方走去。路途上他經過了兩個小村,都沒有停留,因為他只想快些趕到那個鎮子。

離開寬場已經有二十多公里了。一天傍晚,他正在一個小山包下準備搭起帳篷,突然遠處出現了一個黑影。那人向這邊眺望,後來就慢慢走過來。離得近了,呂擎看出是一位姑娘。她像那個小村裡的女人一樣,穿得破破爛爛,不過頭髮梳理得十分整齊,衣服還算潔淨,雖然上面綴滿了補丁,但看著總還算和順。她眼神僵僵地瞅過來,眼睛很大很亮。

呂擎覺得有點面熟,但想不起是誰。

“大哥認出我來了吧?”

呂擎搖搖頭。

“我就是山前那個村子裡的。你們四個隨著大夥兒往山上扛機器;還有你們辦學、興冬學,我都隨上哩。”

呂擎用力地想,這才想起那些人裡面似乎有這麼個姑娘。姑娘說:“賴賽!”

“你就是賴賽?”

她點點頭:“你忘了?一千塊錢外加十個毛皮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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