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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5>1</h5>

九月如期而至,金黃色的菊花開了,在新建的橡樹路入口處的花壇那兒,與金色菊花同開的竟是一種叫不上名字的黑花——它的花瓣有點像蝙蝠的翅膀,在陣陣西風中扇動不已,好似隨時準備起飛一樣。這種花因為從來沒見過,所以第一眼看到時就駐足觀望了一會兒。問一個過路的人這是什麼花,他可能正為什麼事情慪氣,竟然脫口而出:“喪葬花!”

從花壇邊走開,我突然才意識到這是九月之花。是的,這種黑色的花正是為了九月而開。那個人也許說得並沒有錯。我從橡樹路步行回家。涼風中伴有陣陣熱氣,當風稍稍轉北一點時,涼意立刻就增加了。入冬前的這個季節總是忽冷忽熱,因為一邊連著火熱的夏天,一邊連著冰涼的雪界。柳葉飄飄,一些穿了夏裝的女子手提花布包從中間走過,其中有一個額頭鼓鼓的姑娘眼睛凹得厲害,她回眸顧盼的那一會兒,讓我悵然若失。她們可能是一群高中生。

我在橡樹路西段走得很慢,彷彿要故意等待黃昏的降臨。其實天色還早,巷子裡的人很多。由於這裡不是商業區,所以這些人一般到了太陽落下去也就離開了。人流稀稀的街巷真適合閒逛,如果是兩個人,一男一女,各自懷了美妙的心事,一切也就完美無缺了。那樣的日子啊,在人的一生中一晃而過。後來還要經歷無數的黃昏小巷,但記憶從不挽留。

整個的夏天和初秋都在苦等什麼。我奮力開拓喧鬧和混亂之中的那片寧靜,竟然沒回一次橡樹路。這裡有點像氣象學家描述的颱風眼,這兒靜靜的。

馬光帶著阿環找我來了,他戴了頂長舌藍帽,看上去像個鍊鋼工人。他們在這個夏天可能經常到游泳池裡去,兩人的臉色都呈黑紅,顯得精神勃勃生氣貫注。阿環越來越蓬鬆的小身體可不是什麼好兆頭,如今不僅嗲聲嗲氣,而且俗氣逼人。馬光現在總擺出一副謙虛的佔領者的姿態跟我說話,其中也不乏親切的關懷:“何必呢?過去就過去了,就像颳了一場大風一樣。”

他說的是我前不久在那個集團的經歷,動員我早點上班。我說我病了。“你哪像有病的樣子?”“我害著熱病。”我編造了一箇中醫名詞,這一下終於把他給唬住了。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看我,低頭的樣子有點像毛猴——近些年那些輕而易舉就能得到姑娘鍾愛的男子往往對自己的毛髮不太管束,故意弄出一副毛茸茸賴唧唧、髒裡髒氣的模樣。奇怪的是有些女孩就喜歡這種介於人和動物之間的男人。可是我對這種模樣有一股強烈的排斥——我厭惡他後頸上亂糟糟的長毛。

當他又一次“開導”時,我就說:“你算了吧,別給我上課了,我從年紀上差不多等於你叔。”

阿環在一旁嗤嗤笑。馬光說:“你不知道他的意思,他是說‘知識的大叔’。”

這種奇怪的引申讓我也無言以對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一聲不吭……

僅隔一天,又有人敲門。小狗麗麗跳了起來,發出一聲“嗚吠”,龍蝦則迅速響應似的加緊了打鬥。我去開門,麗麗一直揪住我的褲腳,使我一邊把一條腿抬起來,一邊把門閂拉開。出乎意料,進來的人是婁萌。作為領導者她很少光顧,我趕忙給她倒茶,還找來不知什麼時候遺留在盒子裡的糖果。婁萌竟像個孩子一樣把糖果放進嘴裡,讓它在牙齒間格啷啷響。小狗麗麗在一旁抿著舌頭,瞪著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看我又看看她。我於是給它一塊,它竟然咂得起勁,嘴裡也發出格啷啷的聲音。婁萌笑了。

“你就別在家裡悶著了,上班不行嗎?這回不用你出去跑錢了,不要害怕了。”她含糖說話有點含糊不清,卻顯得較為親切。

“不是害怕,是身上難受。”

“不是裝病吧?你要裝病,我可要去找你岳父了,老領導可從來看不上小病大養的人。”

我苦笑一下。在這個剛剛開始的秋天裡,我們兩人的心態何等不同。我已經沒有心思說不冷不熱的俏皮話了——只想把自己關在屋裡;我的心緒如果配上橡樹路口那兒的黑花,倒也合適。此刻我什麼也不想做,心裡悵然而又懸空——懸空感對於中年人是很要命的事兒。可惜這一切面前的貴婦人一無所知,她離這種體驗還有十萬八千里呢。她一心琢磨的只是怎樣設計一些完美的圈套,像套狼一樣套住那些自認倒黴的“企業家”。我琢磨她仍然對環球集團的事情耿耿於懷——那樁並不磊落的買賣到底怎樣了,她不說我也不問……我抱起麗麗,它兩隻胖乎乎的蹄子垂著,真是有趣。生活中有多少有意思的事情被我們忽略了。麗麗嘴裡格啷啷化著糖果,發出“咔啦”一聲——它終於把糖嚼碎了。

婁萌沒有耽擱很久,要說的話也就是那些。她臨走從挎包裡掏出一摞子函件,它們捆在一塊兒,大致都是些印刷品。我把它們擱在寫字檯的一角,然後和麗麗一塊兒去看龍蝦。它們仍在起勁兒地打鬥,其中的一隻已經露出了破落相。

在這個城市,秋天曾經是最好的季節。可是在這些黑色的喪葬花旁,人究竟要長一顆多硬的心才會春風得意呢?秋天是野地上的盛大節日,卻會變成城裡人的愁思。我搓搓手,抬頭看窗外灰色的樓房之間,那兒正飄過濃濃的鉛雲。如果這時響起隆隆雷聲,就會有一場讓人驚悚的大雨……

<h5>2</h5>

又是一個下午,再次從黑色花那兒繞行。我漫無目的地走向了那個糖果店,走到跟前才記起它早已改為西點店——而以前,這麼好的糖果店大概全國也沒有幾家。我停了一瞬,沿著靜謐的柏油路繼續往前。路過那家門上裝飾了松枝的咖啡屋,可以看到裡面的服務員一色洋派,裡面的餐具,比如小巧的桌子,雪白的亞麻布上擺放的鋥亮的刀叉……還離它一段距離就能聞到特異的氣息,如今這氣息似乎代表了整個橡樹路。一輛深棕色的轎車“嚓”一下停在了跟前,離我只有幾公分遠,可見司機真是一把賣弄的好手。我還沒有來得及驚歎,車門就開啟了,一個光彩照人的女子不慌不忙地下了車。她在車子的另一面對我微笑,還輕輕皺眉,表示了一絲驚訝。我有些眩暈,在下午的光線裡很難看得清這個美麗的面孔,只是覺得有點熟悉。是的,我好像認得她。我馬上就要叫出她的名字來了——可惜她還是搶在了我的前面:

“寧先生!寧先……”

沒錯,這是環球集團的小白秘書!老天,如今這樣的年代真是變了,美人個個都是飛行軍,在偌大一個世界裡隨意出沒,瞧她一眨眼竟出現在橡樹路上……我心裡不知是沮喪還是高興,這會兒嘴巴一咧,讓她吃驚地大叫一聲:“您——”我說真是高興真是想不到啊!她應聲上前握住了我的手,“正想來這兒喝咖啡呢,從車裡看見了您,越看越像,果然!真是巧極了,不然我也要找您……”

我急於想知道她為什麼出現在這裡。她解釋的也是這個,可能費詞太多,急得又一次皺起眉頭。我發現自己有那麼多話要問,比如集團與我們雜誌後來的合作,以及我離開之後的情況……她把我往旁引開了一點,開門見山說:“是這樣,我被總部派來橡樹路上工作一段,可能需要一個月吧,才來了一個星期,所以也就沒有急於找您……”

“橡樹路?你說在這兒——工——作?”

“是啊。有些突然。不過我們公司從來這樣,任務說來就來,總裁一句話就得出發。是這樣——公司為這裡培訓了兩個服務員,讓我送來並帶她們一段時間。無非都是生活方面的事情……”

我更加不解:“千里迢迢為這裡培訓兩個?只兩個?”

“是這樣,”她撫了一下汗津津的劉海,“是我們總裁為一個熟人—— 一位老領導培訓的,就算是幫忙吧。現在城裡的服務員很不好找,要聽話又可靠的,也不那麼容易……是這樣,老領導馬上就要搬進新居了,總裁讓我送人來,帶她們一個月再回去。從農村找來的孩子,需要手把手教啊,性子急了也不行……”

我終於明白了:“其實就是往城裡送保姆,你那樣一說我就聽懂了。”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也可以這樣說吧。不同的是我們對她們的要求要嚴格得多,因為這關係到公司的信譽,總裁……”

“又是‘腫材’……”

小白打斷我的話:“寧先生,我們一邊喝咖啡一邊聊吧,請吧!”

我說自己對咖啡這種物件實在沒多少好感,“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們就去找一家茶店吧,這對我比較合適一點。”

小白往一旁看了看,說:“乾脆吧,我們一起回去吧,到我們工作的地方去,那兒什麼茶都有。那個環境您會喜歡的——我們就回那兒去吧。”

我說咱可不想打擾老領導。小白笑:“老領導還沒去呢,我們三個等於是先遣軍,待我們把內部一切都理順了,剛裝修的屋子也可以住了,那時老領導才能搬來……走吧,那裡現在是我說了算。”

她的這個做派立刻讓我想到了環球集團。看來她已經習慣了這個角色,很有點大秘書的氣魄了。我說那好吧,一切聽你的,你大約就是女“腫材”了。她說用不著這樣諷刺我啊,咱們見面真的讓我高興——“儘管上次與公司合作得不好,不過我們還是朋友吧。”我順便問了一下雙方的合作,想知道那檔子事結果怎樣了。小白笑眯了眼:“其實這不像您想的那麼複雜。你們主編親自來了一趟,一切也就迎刃而解了。我們總裁對她很客氣——他對女同志總是很客氣的……”

我們說著話車子已拐進了橡樹路內部。我往車窗外一望,老天,剛剛從岳父的小院前面駛過!再往前就是樹木茂密之處,是那個被木柵欄封住的地方了——奇怪的是這兒又有人站崗了,木柵欄已經拆掉。在門崗那兒,士兵根本沒有阻攔,原來這輛車子早就辦了通行證。繼續往前。雪松,還有橡樹,個頭很大。這就是那個最有名的大宅啊!可我從來沒有進入它的內部。此刻令我迷惑的是,這裡從什麼時候開始更換了主人呢?我的心怦怦跳了起來,接上小白說了什麼都一概沒有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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