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奶奶天天咕噥:“老天爺保佑把你挑中吧,這比上高中還好!真是有福啊我孫女。”我心裡又高興又擔心。能掙錢養活奶奶,她就不用冒險去河口撿魚了。可我扔下她一個人,會多孤單哪!她生了病怎麼辦?這天夜裡我哭了。好像已經知道了那個結局似的,哭了半夜。

就在第二天,上級真的來人了。這次除了那個人,還有另一個胖胖的人。他們當著村頭的面告訴我和奶奶:我被挑中了,馬上——就是兩天以後,就要起程,現在需要的是準備一下,第三天就要來人領我進城了,去那個大機關。

他們走了。奶奶高興得流出了眼淚。我這才知道發生了大事,我們家、我,一輩子裡發生的最大的事。我抱住奶奶哭啊哭啊,奶奶也哭,一邊哭一邊勸我說:“這是天大的好事,這是老天爺開了眼啊!我孫女該當有福啊!”我們準備東西,又高興又難過。夜裡睡不著,和奶奶說話。她叮囑了那麼多,讓我好好聽上級的話,給村裡也給奶奶爭口氣。她不要我掛念家裡。我怎麼能撇下她!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我說我去了就會掙錢寄回來,奶奶再也不要去河邊撿魚了——我不在她身邊,一想起她站在大風大浪的石頭上就什麼也幹不下去了。她只說:“好孫女,聽見了,聽見了。”

就這樣我離開了。一路上都在想新日子會是怎樣。那個大城市讓我害怕又好奇。做夢都想去看它的模樣,以前只在書上見過。真是一個夢啊,這夢怎麼就變成了真的?我感激自己的命,感激那些挑選我的人。是命挑選了我還是他們挑選了我,一輩子都弄不明白。領我走的人交給了奶奶三百塊錢。奶奶再三推擋,說不能收這麼大一筆錢,孩子還沒幹活呢!對方一定要她留下,她就只好收下了。我知道她一分都不會花的。

我變成了這座城市裡的人。來到這兒才知道,要被安排進一位首長家做“文書”。我害怕了。沒有文化,又是文又是書,這怎麼得了啊?我對談話的人說:“我就打零雜兒吧,擦窗掃地都行,就是不會‘文書’。”那個人笑,說其實也差不多吧,首長家裡的營生原是很雜的,你多少都得幹一點兒。

我給領到了一個有門崗的大院裡。啊,這裡有這麼多大樹,有這麼大的樓,一幢大些一幢小些。原來首長不上班了,身邊也沒有老伴了。這兒除了一個比我只大一點兒的小夥子為他做飯,除了偶爾來送點東西的人,再就沒有什麼別的人了。首長六十五六歲或更大一些,像個老大爺。他讓人怕,後來熟了覺得很和藹,告訴我怎樣完成每天的工作:到三樓將檔案整理一下,然後就是簡單打掃一下樓上的衛生。其餘由那個做飯的小夥子管,另外,有兩個保潔員每星期來這裡一兩次。

我只怕幹不好工作,閒了就難受、害怕—— 一個人怎麼可以做這麼輕鬆的工作啊,只把那些書報什麼的整理一下、擦擦地。工資從來的前半月就開始計算了,就由那個小夥子發給我,每月三百—— 一年以後又多出很多。我更不安了。我做夢也想不到會掙這麼多錢。我推託,小夥子說這是規定。這裡的人都不願說話,我也只好閉著嘴。首長後來跟我說話,問許多下邊的事情、家裡的事情。我想奶奶,只在夜裡才敢掉眼淚。首長和來客談話時,我就給他們上茶和點心、溼毛巾。客人都要多看我一眼,首長就介紹一句:“哦,小帆同志。”

我最愛聽的就是這一句了。有時我一個人高興地想:你呀,是“小帆同志”。我覺得自己一定要對得起這個稱號。我實在閒得難受,就給那個小夥子幫炊,想和他一起給首長做飯,比如切菜等。誰知他根本不歡迎,推擋說:“請你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我只好退回那個大樓。我發現首長不叫,那個炊事員從來不到這邊來,首長也不到那個樓上去——據說首長有幾年沒到那裡去了。原來首長是與我們完全不同的一種人,他太忙了——不是幹活,而是一天到晚思考。

有一件事更加證明了他的累:失眠。我常常聽到他半夜起來走動的聲音。他咳嗽時聲音很粗,有時還要發出嘔吐聲。我嚇得爬起來,想給他找痰盂。後來知道他只是喉嚨不舒服。他讓我好好休息,不要管他。可能是他的病越來越重了,穿白大褂的人來這裡給他按摩。他們按他的腿、脖子、肩膀、眼睛。

有一天半夜他又咳嗽起來,睡不著,就在書房裡看書、翻檔案。我送水給他,待在一邊。他讓我休息,我沒有動。後來我見他時不時地咳,就學白大褂那樣,給他按起了肩膀和腿。他沒有攔我。他閉著眼睛。最後他誇道:“多好,小帆同志!”

這是我最高興的一天。

<h5>3</h5>

從來到這裡一直沒見那個人,也不知道他今後會成了我的命、要了我的命……我這麼說你能明白,他就是凱平。聽說首長有個兒子,他在外地工作,半年時間裡回過一次,可當時我正好不在大院裡,他停了一個鐘頭就走了。我沒覺得怎樣,反正不關我的事。我如果一輩子沒見他會怎樣啊……

第二年春天部隊換防,離家近了,他回來就多了。我記得那天是下午三四點鐘,我正給花澆水,聽到腳步聲,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個二十多歲的軍人!他也看到了我,怔著。我在這兒不止一次看到當兵的,早就習慣了,可這次不一樣——他只一眼就讓我慌起來!我那麼慌,手裡的噴壺都在抖……事後我才明白是因為那雙眼睛——那雙眼睛啊,好像在那兒見過!想了好久就是記不起,怎麼會記起呢,這是我前世裡見過的啊。他走過來,問:“你就是帆帆啊?”他想搭手幫我幹活,直到樓上首長喊了一聲他才離開。他回部隊去了,人走了,我才知道這就是凱平。

首長說到他只叫外號:“我的‘小毛頭’。”多有趣——這個叫法一直保留到幾年後,就是我們的事情露餡了以後,從那會兒起老人就不這麼叫了……我從來沒想和他會怎樣,怎麼會啊!可我喜歡這個大哥哥一樣的人,有一回在首長面前說“凱平哥哥”,他立刻糾正:“叫‘凱平同志’。”這裡的“同志”可真多,只有田連連除外——首長喊他“連連”,我也喊他“連連”,已經習慣了。連連整天不說話,只低頭做活,好像院裡沒有他這個人似的。

凱平在主樓也有一個房間,那兒大部分時間關著,只有一次保潔員開啟它,讓我有機會第一次進去。馬上聞到了一種氣味,這與其他地方全不一樣。說不上是什麼味道,只是好聞。房間裡的小床真窄,上面有一床薄軍被,疊得有角有稜,就像人一樣帥氣——他太帥氣了,我從來沒見過比他更帥氣的男人,以後也不會見到。我估計得真對,後來再也沒見過比他還帥氣的人!我盼他回來,沒有別的,只想他應該回家,平時這裡太安靜了,沒有一點人氣。這是一座死樓,連一隻鳥的叫聲都沒有——那麼多樹當然會有鳥,可是它們一落下,田連連就出來趕它們,生怕吵了首長。小夥子忠得嚇人,我也默默學他,因為他來得早。

我一個人待在三樓的房間裡,這才是我的地方。隔壁大屋是一間更大的屋子,裡面有長條桌、藤椅,一些檔案資料。我一個人時想心事。想得最多的就是奶奶。流淚,偷偷的。她還在河口撿魚嗎?我給她寄了錢,寫了信,不讓她撿魚。可我總覺得她不會聽的。兩年以後才知道,她從沒間斷去河口撿魚,我寄去的錢她一分都沒花,全藏在一個地方,說等我出嫁用。奶奶直到過世都在為我攢錢,盼我回家,盼我當個新娘……我一輩子最對不住的就是奶奶,她最需要侍候的時候,我倒來了城裡,來侍候一個我不認識的人,這個人叫首長!以前他們挑來選去,說來城裡做重要工作,其實不過是當保姆——有一天我聽見兩個保潔工議論這兒的“保姆”如何,一時沒有聽明白,心想這裡哪有什麼“保姆”啊?後來才明白過來:人家說的就是我啊!我原來就是城裡人從鄉下找的“保姆”——因為是首長家裡用,所以下邊就格外認真罷了。

那個晚上我一遍遍想奶奶,在心裡說:“奶奶啊,你的孫女給城裡人當保姆了,她在這裡侍候一個不認識的老男人,是他把咱倆生生分開了……”我睡不著,就到隔壁大房間裡—— 一進門我愣住了,原來首長也在這兒看報。躲閃不迭,他看到了我眼裡的淚,馬上“唔”了一聲。他撫摸我的頭髮,拍打我,給我擦去眼淚,問我想家了吧?他說這幾天就回家看看吧。我覺得他是個好爺爺。

走的前一天我夢見奶奶了:站在那塊大石頭上,一隻手舉著,臉上笑得那麼甜。我不知奶奶為什麼高興成這樣。後來才看清她手裡舉著一條大魚,那魚有一尺多長!這條魚能賣五塊多錢啊!我醒來後把沒來得及寄出的兩月工資全包好了,然後又收拾別的東西。首長給我準備了幾盒糕點,還給了兩百塊錢——錢無論如何不要,糕點放在了要拿走的東西旁邊。可我發現首長又把錢放這兒了。首長臉色有時嚇人,可是心軟。他打過仗,管這麼大一座城市,沒有這樣一張臉可不行。只有我,只有在他身邊工作過的人,才知道他多麼體貼人。

我用了一天多的時間才回到村裡。一進村子,見了街上的人心立刻慌了!因為他們都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我第一次回村子,心噗噗跳呢!我叫著奶奶,差不多是一口氣跑到了那條泥巷裡——第二個小門就是俺家……誰知巷口站著村頭兒,他吸著煙攔住我,手裡提著一把鑰匙。他叫我“孩子”,把鑰匙在腿上搓著,老長時間不說話。我還沒明白是怎麼一回事,巷子裡又走出兩個人,都是遠房親戚——我們家在村裡沒有更親近的人了。我手裡的東西提了一路,這會兒胳膊一抖散了一地。

原來奶奶在一個月前走了。她害的是急病,鄰居發現時喊來醫生,捱了前後不到兩天。奶奶走前已經不能說話了,就一直瞄著座鐘罩兒,旁邊的人知道她是看我上邊的照片,就取來交給她。奶奶是握著我的照片去世的……村頭兒當時說:“反正她也趕不回了,我做個主,先別驚動首長吧,那可不是小事!後事咱們做了,以後找個日子再告訴她……”

我已經走不回家了。家裡沒有奶奶了。我哭幹了眼淚。走不回家了,所有東西都扔在門口,一跤跌在門檻上……幾個人陪著我去奶奶墳上,一個新墳,墳上沒有一棵草。

我在炕上躺了三天。鄰居老媽媽陪在炕邊,告訴我奶奶這期間的事情。我最吃驚的是,奶奶有一次真的在河口那兒撿了一條一尺多長的魚,這魚被一個飯店的人買去了,真的賣了五塊多錢——從頭至尾都和夢裡一模一樣……

<h5>4</h5>

從此我就是一個孤兒了。離村返城的一路都在唸:“奶奶啊,從現在起我在這世上就是一個人了啊!”一邊念淚水一邊流。人在世上再沒有一個親人的感覺,過去怎麼也想不出來。以前一想她在那兒,在那個小院裡,心裡就熱乎乎的。我半夜偎著被子就像偎在她懷裡一樣。

沒有親人了,有時首長問我一聲冷了熱了,心裡都會一熱。我覺得這個大院就是家,他差不多就是父親。

有一天突然知道了凱平不是他的親生兒子,好一陣驚訝。一點都看不出啊!“我的小毛頭!”聽他這樣一叫,誰會以為這是別人的孩子!半夜裡他看檔案,不停地喝茶,有時自己揉著太陽穴,我就為他按按肩背——他摸我的頭髮,拍打我的後背,說如果有這麼個女兒該多好啊。我說就讓我伺候您、做您的乾女兒吧!首長一抬頭眼含淚水,嚇了我一跳。他那個晚上抱了我大約有一刻鐘。

也就是這些日子,我和凱平好上了。一開始是他回家時幫我幹活,後來不知怎麼開起了玩笑,我敢叫他“小毛頭”了。他回家的次數明顯增多,一回來就像過節一樣。我每天都有一段時間想他,臉會發燙。我害怕首長看出來,平時一個字都不敢提……有一天凱平又回來了,我跟他一塊兒搬動院裡的盆景和花草,手碰到了一起,心上立刻一顫。他故意捏了捏我的食指。我不敢抬頭,後來找個藉口跑開,跑到樓上。我的臉燙得厲害,任何人看見都會明白的。可只有一小會兒,我聽見了樓梯響,那不是首長的腳步聲。我嚇得一動不動……一隻手扳起我的臉,我閉著眼。

我成了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回部隊時,我悄悄溜到他的房間裡,關上門,頭拱到那床薄被子上。他的氣味濃得頂鼻子。我不眨眼看牆上的照片:一個身穿飛行服的人正衝我笑。他是我長這麼大看到的天下最俊最帥的男人。他比我大好多歲,可以前誰也沒有愛上過,天意!我有時覺得自己是個保姆,配不上他,難過死了,只忍住不說。不過有時覺得他也是個孤兒——我們都一樣!我們都是被首長收養了的人……一對孤兒偷偷好上了!

有一天,記得清楚是一個冬天的晚上,那天暖氣好像有點毛病。半夜裡我聽見首長在咳嗽,知道他冷,就灌了個暖水袋送給他。我又給他添了杯茶。正要走開時,首長突然叫住了我。他讓我坐在旁邊的椅子上,他自己坐在大藤椅上。他不再看書,只捧著杯子看我。我給看得不好意思。他問:“我的‘小毛頭’沒有跟你不禮貌吧?”我使勁咬住牙關,不讓聲音發顫:“沒有,凱平哥——同志——沒有……”他還是看著我,喝了一口茶:“他被慣壞了,他媽媽在時還能管得住他……哎,我太忙了,他就撒開了韁繩。如果他敢跟你動手動腳的,你千萬要告訴我——他老大不小了,可他的婚事,我是要親自過問的……”

這就是那個晚上的談話。我回到屋裡用被子蒙上頭待了好久。我嚇壞了,心上噗噗跳。我明白他並不知道我和凱平到了什麼地步,可他一定是從我們兩人身上看出了什麼——我認為更有可能是從凱平身上,因為這個“小毛頭”大大咧咧的,一見到我就忍不住又唱又笑的。大約第三天吧,凱平回來了。樓下有人大聲說話,是首長在高聲喊著什麼,當中夾著凱平的聲音。他們在吵嘴呢,聽不清。我走下樓時他們就不再說話了。我發現首長的臉是青的。他們分開後,我先到樓上看悶著的首長,給他倒茶。一刻多鐘過去,凱平在下邊一點聲音都沒有。他什麼時候離開了家,我一點都不知道。

這個晚上首長一直沒有睡覺。他在三樓翻書,好像很煩。我坐在一旁,是他用目光指示我坐下的。我發現他真是老了,胡碴沒有一根是黑的——往常他及時刮臉,今天可能被凱平氣得忘了。我為他按了按後背,他的大手很快在我的頭髮上一下下撫摸起來。他的臉貼在我的臉上,這使我感動得要哭。我多想喊一聲“爸爸”,可是我忍住了。我內心裡覺得自己對不起他——我沒法不愛凱平;可是我卻要惹老人生氣。他太生氣了——手不再像過去那麼小心了,變得生硬起來,一下下在我的脖子和肩頭那兒拍打按動,有一次——不,是好多次地按在我的乳房上。他緊緊摟住了我,流下了一行行的眼淚。我站起來,他沒有阻攔。我叫了一聲“爸爸”,聲音低得像蚊子一樣。我回到了自己屋裡。

有一天首長出門,凱平好像知道,竟然突然就回來了!大院裡除了田連連只有我們倆了。我在他的屋子裡度過了多麼幸福的幾個小時啊!那就叫海誓山盟。我說我一定是、永遠是、永永遠遠是他的——他也一樣……我一直偎在他懷裡。他身上的氣味我早就熟悉了。

從這一天開始,我不再害羞了。我想自己一輩子的命就這麼定了,再也不會變了。奶奶啊,你為自己的孫女高興吧。可惜奶奶沒能親眼看看凱平,看看這個最好的小夥子,她會多麼喜歡他啊。

我高興得太早了。接下去發生了我自己都不會相信的事……怎麼說啊,可是不能不說,我要如實說出來……冬天一轉眼就過去了,春天來了。這個春天我不知怎麼害了一場病,最厲害的時候一連發燒十多天。首長為我擔憂,陪我看病,夜裡守在我的床邊,親手給我喂藥。就這樣我才退了燒。他餵過藥後,為了讓我發汗,就一連半個鐘點摟住我,我迷迷糊糊睡過去。有一天夜裡三兩點吧,我吃過藥就迷迷糊糊的,半睡不醒時,我覺得衣服給脫光了。他摟緊了我。我哭了,推他。他也哭了。他說了什麼我不記得了。他的力氣好大,不像這麼大年紀的人。我推不動他。我只好哭。這一夜我出了無數的汗,床單都染透了。這就是那一夜,我就記得那麼多。

我病好了,能從三樓下來了。我走到凱平的門口快要癱倒了。我咬著牙才挺住。

凱平不再回來了,首長把他趕跑了。

半夜裡樓梯一響我就打哆嗦。他會到我的小屋裡來。他瘋了。

不到半年我懷孕了。我要流產,他苦苦哀求我說:這是他的孩子——他一輩子只想有一個親生的孩子!那個凱平不是他的孩子,他一定要有自己的孩子……“可憐可憐我這個上年紀的人吧,你老了才知道為什麼要有親生孩子,你就為我保住這個孩子吧,保住吧!”

我從那時起才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肚子一大就會被人看出來。可他就是沉得住氣,說一切總有辦法。日子一天天過去,我急瘋了。我不吃不喝,他就跪下求我。有一天我實在急了,覺得自己是在等死,還有—— 一想起凱平心都碎了。我那天真是瘋了,喊著從三樓往下跑,一直跑到院子裡。這時他要攔我已經來不及了,就站在三樓晾臺上大叫:“連連,你給我逮住她!”那個田連連平時沒聲沒響,就像沒這個人一樣,這時候命令來了,他那麼快就從小樓一下躥出,斜著一插就攔住了我,不容分說,橫著就把我抱起來……我給關在了三樓的屋子裡。他一夜沒睡,就在門外走動,不住聲地叫我。後來他把門開啟了,倚在門口,哭成了淚人。他這一夜又跪下了……

一個月以後,我和田連連結婚了。當然,不過是個名義。我從來沒在那個小樓待過一夜。

講到這裡也就差不多了。現在你會知道我為什麼要一直躲開凱平了。凱平還一直以為小阿貝是田連連的孩子!他知道了是嶽貞黎的,就再也不會理我了,他會跑得遠遠的……

剩下的事情就是等,等這一天——這一天快了——農場會交到別人手上,再不就關上大門。我要領上小阿貝回海邊村子裡,那裡離奶奶更近,我和孩子要住到我們祖傳的小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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