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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那時‘大嬸’勸俺,說走吧走吧,這個窩廢了。俺怎麼也不聽,捨不得這兒。咱也尋思,反正都是做活吃飯,當地人又能把咱怎麼樣?誰知道如今悔也晚了。”

我讓他們好好想想——有沒有一個紅臉的高個子,一個釀酒師,頭髮有些鬈的人到這兒來過?

他們回憶著,說紅臉白臉的人都來過,“俺這裡什麼人都收留,連盜賊也收留哩。”

我無可奈何,搖著頭聽下去。

“新來那些手不老實的人,到了半夜就要爬起來,摸摸索索想弄些東西。後來他們也就改了這毛病。俺這裡有什麼可偷的?連盛糧食的缸都是泥捏的,到後來他們看實在沒東西可偷,就住下來,老老實實過起日子來了。可也有的一下子戒不掉,手老要發癢,不過偷之前就跟咱講好,說俺這手老要癢哩,到時候俺摸來了你的什麼你再取走——醜話說在前邊啊,生氣惱人可不行啊!就這樣,一個人偷走了俺的一條褲衩,還有一頂帽子,天亮了俺再拿回來……東西倒來換去也怪有趣。”

我笑了。

“還有一個要飯的,是從南邊山地來的,他們那裡遭了災,就領著一家三口到俺島上來。他有個手藝,會剃頭,‘大嬸’就讓他開了一個剃頭鋪,全島上的人都讓他給剃成了光頭。他想給‘大嬸’也剃個光頭,‘大嬸’不依。俺這兒還來了個接生婆,來得怪巧,因為‘大嬸’肚子又大了。那年春天‘大嬸’生了個男娃,起名叫‘春狗兒’。還有一個女人是個生娃的好手,她一口氣生了六個娃,她們那地方的人要捉她,她就在一個月黑頭跑出來,一口氣闖到了咱這島上。她身邊就領著六個娃,一個比一個矮,一個比一個瘦,一個比一個眼睛大。‘大嬸’對她說:‘女人不生娃,閒著又做啥?今後在咱這島上,你就敞開懷兒生。’那個女人聽了‘大嬸’的話,像吃了定心丸,不到半年,又生下了一個男娃,讓‘大嬸’給他取了個名字,叫‘老七’。島上人煙越來越旺,房子不夠住了,‘大嬸’就領俺蓋草屋。一口氣蓋了二十幢,一家子接一家子住進去。家家都養了狗貓,到了黑夜你聽吧,狗也叫,貓也鬧,小孩子哇哇哭,老頭子又抽菸又咳嗽,老婆婆就數叨過去的事兒,眼淚鼻涕一大把。人老啦,就愛想過去的事。老婆婆哭的是她過世的男人……”

說起那個臉上有紅斑的人,他們都不住聲地罵,說那個混賬傢伙心狠手辣,這時候腰裡最少也有千兒八百萬了。一個秋天過去,他一準再弄個幾百萬。在他手下打工的人,他給的工錢也不一樣。從南山裡來的人是一個價,當地人是一個價。島上留下來的這些人最不值錢,工錢還沒有當地人的一半,還給他們起了個外號,叫“沙豬”。

正在說話的當口,突然外面傳來猛烈的爭吵聲。穿小紅襖的漢子一下跳起來說:“了不得哩,打起來啦,打起來啦,又打起來啦!”

說著就往外跑。

我問剛要一步跨出門去的漢子:“誰打起來啦?”

“那是另一個島上來搶海蜇的。走啊,看看去。”

我隨他跑出去。

<h5>4</h5>

這時候外面早熄了燈,那些擁出去的人都點了松樹明子。大家吵叫著往海邊上跑。有個粗粗的嗓門——一聽就知道是那個臉上長紅斑的老大。他在催促人們快抄傢伙,說:“這些狗孃養的,這可不是第一回了。”

原來,後半夜沙堡島上的人睡得沉沉時,有人就乘船劃一個弧線,從海上偷襲過來。這邊的人有個提防,就趴在海岸上等著他們上鉤。這個夜晚,臉上有紅斑的老大布置好了人馬,把所有的狗都集中在一個地方。大約是午夜三點,那些偷襲的人上岸了。他們把積在海灘上的那些鮮海蜇搶劫一空,伏在海灘上的人正想動手,但沒有聽到暗號。那些上岸的人貪心不足,一不做二不休,想深入到島的深部,乾脆把碼在貨場上的那些海蜇製成品也給掠走。誰知他們剛入了棚子中間,就聽到一聲吆喝,接著島上人點著火把全擁出來了。那些偷襲者迅速往海上撤,想不到那條沙土路已經被堵截了。這是一場沒有退路的廝殺,對於他們而言也只好拼死一搏。他們掏出了刀子,揮舞著船槳,噼噼啪啪地幹起來。

我親眼看見一個人揚起一塊洗衣板,啪的一聲蓋在了一個人的頭頂上。那個人搖晃了一下就倒下去,鮮血從鼻子眼睛旁邊流出來。沒一個人去管他。引起我注意的是一個披頭散髮的三十多歲的女人,好像也是跟了這夥人闖到島上來的——她瘋了一般伸手抓撓著,捱上誰就狠狠地咬誰一口。有人用腳踢她,有人用一根套繩往她身上拋,可不知怎麼總也套不中。就在這時候,火把下鑽出了那個臉上有紅斑的傢伙。他吆喝一聲伸出腳來,照著那個女人的小腹就是一腳,女人隨之“哎喲”一聲栽在了沙灘上。旁邊的一個漢子過來救女人,又被臉上有紅斑的老大用膀子撞倒。由於偷襲海灘的那一幫人寡不敵眾,他們開始一塊兒嚷起了軟話。

老大喊著:“不依,奶奶,一個一個收拾……”

接著就聽見了噼噼啪啪的打鬥聲和刺啦刺啦勒繩子的聲音。一會兒,十幾個人全被綁了起來。老大把他們拴在木頭柱子上,點亮了火把,一個一個在他們臉前晃動。那個女人不停地咒罵,有人上去扇她的耳光,然後手插在衣領那兒猛地一拽,衣服就破了,露出了兩個乳房。

老大指點著她說:“你個臭婊子,色大膽才大,哪個是你的男人?”

有人指指點點,他就把那個禿頭禿腦的四十多歲的人揪過來,把他一下子掀在了那個女人身上,說:“你不當著大夥的面把她收拾服帖了,你就是個狗孃養的!”

那個男的不停地求饒、說軟話。

老大說:“我這輩子就見不得孬種。”說著一拳打在那個人的鼻樑上。好像有一顆牙齒被打落了。那個人吐了一口,一聲不吭地偎在那兒。有人上來踢他的屁股,一連踢了十幾下,他還是一聲不吭。

一時靜得很。就這麼停了一瞬,突然那個滿臉是血的漢子嗚啊一聲蹦了起來——他每隻手裡都抓滿了沙土,一揚,眯住了四周人的眼睛,接著趁機扼住了老大的脖子。老大憋得嗚嗚叫,那漢子仍然不鬆手。

“鬆開,狗日的,快鬆開!”

他還是不應,只是用力地扼住老大的脖頸。

“老大完啦,老大完啦,快快快,給你刀子……”

一個傢伙舉刀去砍他的手腕。就在這個時候,綁在柱子上的那個女人長喊一聲,這邊的刀子掉了……老大已經爬不起來了。他癱軟在地上,好多人圍了過去。

我不由自主地隨上人喊著……可我的喊聲早被這一群嘈雜淹沒了。我試圖撥開人群鑽過去,可是在混亂中有人把我推翻在地上。一群人向西擁過去,又向東擁過來。他們好幾次差一點把我踩在下邊,我好不容易才站起來。天哪,這個可怕的像沸水一樣滾動的沙堡島……

正這會兒,黑乎乎的人群中傳出了尖厲厲的一聲喊叫,我聽出這是那個女人的聲音。

這一聲喊過之後,就是一片沉寂。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人流擠成了疙瘩,叫罵、嘔吐、打鬥、揚起的沙塵、尖叫……一切都攪在了一起。

天烏黑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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