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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瀟不是鷺鳥。”

我沒有回答。其實在我的心裡,她早就是一隻潔白無汙的、高貴的鷺鳥。

沉默了一會兒,四哥重新點了一鍋煙。他吸了長長的一口,吐出,看著遠處的一顆星,嘆息了一聲。“夥計,咱們走一走吧,往北邊走走……”

我們一起走出了園子。往北,一直走到了一條溝渠旁邊。再往前就能聽到噗噗的海浪了。月亮升起來,剛剛樹梢那麼高,黃黃的。一隻不知名的小鳥沙啞一叫。我止住了步子。四哥催促我,我屏息靜氣,一動不動。“怎麼了?”他問。我問:“你聽——聽到了嗎?”四哥取下煙鍋。他向著海的方向轉著頭顱。我告訴他:“是琴聲!你聽——”我真的聽到了絲絲縷縷的琴聲在風中響起。還沒等他回答,我已經在轉頭向著迴路走去了,步子也變得急促起來。

四哥一聲不吭跟上我。

我們又來到了那棵大樹下——對面的那扇窗戶依舊沒有燈光……

<h5>3</h5>

這是永恆的記憶:不知何時,我被一種濃濃的香氣牽引著,進入了一間小小的然而是十分潔淨的小屋。這是哪裡?啊,我看到了一束濃旺的野花插在一旁的水罐裡。窗外的月亮這麼明媚,它的光色從一片薄薄的紗簾透進屋裡,讓一切都籠罩在透明的芬芳中。你在琴邊坐下,雙手輕觸琴鍵。與秋天的微風合在一起的、像呼吸、像激動的喘息一樣的聲音緩緩響起。生命的呼吸之聲,偶有深深的嘆息。這是穿行而過的活生生的氣息,吹向大地、田野和人心。我無法平靜,卻要屏息靜氣。你在這架琴旁坐了許久許久——二十年?三十年?你用這古老的琴聲召喚了一箇中年男子,他兩手空空地站在琴旁,欲罷不能地沉默、或往窗外張望。

不,那不是現在,而是二十多年前,是十幾歲的少年——他在這間琴聲繚繞的屋子裡垂首而立。

風大起來,他留下來。你讓他留下來或直接就是他不再離去?已經無從記憶。夜深了,他睡過去,頭顱抵緊你的胸窩。你無所不在的氣息卻讓他一次次醒來——他發現自己正在夢中吸吮你的雙乳,你給驚醒了,滿面含羞卻又不忍推開。是的,一個孩子,而且,夢中。你一下下撫摸他的額頭、頸上的茸發,又親吻他的眉毛、眼睛……多麼熱啊,這個秋天的夜晚宛若盛夏。你的臂彎是幸福的搖籃,是人世間最大最香的一塊生命的糕餅。他試圖咬一下:輕輕一口,稍稍用力……你開始呻吟。你的呻吟讓少年——也許是一個青年或中年——夢境中的年輪緩緩轉動模糊不清——血脈賁張。就算一個少年吧,這少年出奇地頑皮和執拗,讓你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啊,你潔白的牙齒在那一刻美極了,你用它咬一下少年的頭髮、手指和隨便什麼地方。

你如花的胸窩上印遍了他的嘴巴、眼睛、頭廓、十指和雙頰。你如同雛菊一樣的體息瀰漫了整個夜晚、整個生命。

……恍惚中兩個人在琴聲裡越走越遠,最後一直走到了海邊。兩個人徘徊了許久,一會兒站立一會兒奔跑。好像倚住了一棵紅葉李,你們久久地相擁。風大起來,往回走。琴屋或其他的地方——只有一片星光從窗上灑下來,印在床上。在隱隱約約的暉光裡,你們閱讀、停息,把最隱秘最親近的語言送進彼此的耳廓……後來發生了什麼已經不記得了,但你們並沒有走得更遠。似乎是這樣。秋天,或深秋。

從那一天開始,有一個人的胡碴變得更黑。烏黑如鐵。

她用琴聲告訴遠方的親人,自己的母親:我在荒原上找到了自己的兄長,一生一世的旅伴和摯友。頑皮而深情的傢伙,很棒的土著,根紮在土裡的愣小子。這個人啊,可以絕對信任,可以一萬次無所保留地將自己交給他。可是我們約定了不這樣做——彼此諒解彼此寬容,裝模作樣信誓旦旦。不,我們極其認真。後來的恪守即說明了一切。

彷彿就在那個深秋的夜晚,兩人在一道險崖上游走……馬上就要跌落的時刻,我們緊緊地攀住了。

一切都消失了,遠去了。我咂咂嘴,口腔裡還隱約留有雛菊的氣息。

<h5>4</h5>

從園藝場的邊界繼續往前,四哥迷茫地站住了。我今夜胸間一片灼熱,只不願停下腳步。他站在那兒吸了一會兒煙鍋,一直目送我走進黑漆漆的夜色裡。

我走著走著,一抬頭髮現前邊就是村莊的輪廓……我繞開它,竟然還是往前。這樣大約走過了三兩個村莊,還是不想停步……最後,我看到了一片茂密的小樹林。心上的灼燙立刻化為一股濃濃的熱流——我小聲咕噥了一句:“三先生……”

林中的那兩隻大白鵝聲聲不歇地叫了起來。只一會兒就出來了一個人,就是那個留了長髮的跟包。

當他辨認出摸黑走進來的人是我之後,頗為吃驚。我不想進去打擾老人了:他說三先生正在打坐,一會兒結束後還要親手訂正《四疾論》。這使我問起他們的著述可否順利?對方答:已經進行了三分之一,還算好;老人字字嚴謹哪,所以這項工作別指望會很快完成。

“你呢?”他問。

他指的是我正在記下來的烏坶王和煞神老母——那個關於平原的不寒而慄的寓言……我只說一句:“我會做好的。”

我們站在林中說了一會兒話,跟包再次邀請我進屋喝茶:“我們悄悄的,別驚動了老人就是。”他攬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後走在前邊。

我們是躡手躡腳進入那個方廳的……老人打坐的身影投在了一面拉扇紙壁上,這使我覺得就像面對了一尊雕塑似的。我無聲地吮著手裡的黑茶,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那個投影。

看著看著,腦海裡突然縈繞起一支旋律,它就是那絲絲不斷的風琴聲——某一天該請肖瀟為三先生也演奏一曲!我這樣想著,就說了出來。跟包馬上凝神望著我:

“你是說園藝場的風琴?”

“你也知道?”

跟包點頭:“就是。三先生採藥路過時,只要聽到了就要停下來,會一動不動聽上半天……”

我一聲不吭。我心裡充滿了感動。“啊,那是她的琴,她的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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