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慶和提示您:看後求收藏(3,山羊的鬍子,朱慶和,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我父母已經離世多年,作為我的個人隱私,一直秘而不宣。當別人問我父母身體還好吧,我就說,還好還好。當問起我父母多大年齡時,我就把他們去世後的年齡加在一起來回答。我這麼做的目的,一是的確感覺他們並沒有離去;二是告訴別人我這麼年輕就失去了雙親,他們一定覺得我是一個剋星而對我避之不及。因此他們問我,你父母怎麼也不來看看你?我就搪塞說,我結婚肯定會來的。結果,我至今仍是單身一人。我的這個秘密竟然不經意地洩露給了一個女人。此乃後話。

我母親在我上初中時就去世了,父親在我大學畢業後沒幾年也離開了我,我沒有盡到孝心。因此,在一定程度上,我毫無怨言地為單位的老幹部端屎端尿,也是對父母未能盡孝的彌補,這似乎是命裡註定。最近單位領導又換了一個科長,新官上任三把火,結果一個月內連死了三個老幹部,也即火葬場的三把火。我不得不去殯儀館辦他們去另一世界的手續,程式我太熟悉了。我想,假如哪天我死了,不會煩勞別人,我會自己去那兒,把一切辦得妥妥當當的。

父親去世後沒多久,我就把老家的房子賣了。我突然覺得自己沒故土了,失去了根,像被閹割了一樣。我試著自己發個音,結果聲調尖細,把自己嚇了一跳。待我聲音恢復正常,就迫不及待地想在我單位附近買套房子。我想盡快把我失去故土的根鬚再栽進去。原先單位分了我一小套房子,房改時我把它買了下來。因為它在單位院子裡,我不想繼續住了。我本來打算把單位裡的小套賣了,加上父母房子的錢,買套新的、大的,好心的老幹部阻止了我。他們說,你住在單位裡,上班多方便呀!你再買一套然後租出去,房租用來還貸款,以房養房,豈不更好!我知道他們如此惡毒地規勸我住在單位裡的真正目的,但他們的意見卻提醒了我,我很快在單位附近買了一套,也即前面提到的C點,比我單位住的房子多一個房間,原先是手錶廠的宿舍樓。

新買的房子雖然很舊,但小區周圍的環境與老家太相像了。出了小區,是一條不寬的街道,種滿了槐樹,而不是法桐。菜場、小吃店、菸酒店、茶葉店、診所、雜貨店、燒餅店、修車行,在街道兩側依次排開。護城河沿著街道另一邊嘩嘩地流動,雖然水很渾濁,味道也不好聞,但這種氣息是多麼熟悉,就像回到了故鄉小城;就像我一出生,它們就在那裡了,一切都那麼自然。就連街邊洗頭房門口的旋轉燈柱,我也覺得再自然不過了。雜貨店的老闆,每天要用籠子到城邊的河溝湖汊下魚。多麼安靜祥和的街區,所以看了一眼很快就定了下來。簡單地裝修之後,我很快就住了進來,讓單位老幹部的想法徹底落了空。

有一天,我突然發現對門的老頭很面熟,似乎在哪兒見過。有時是這樣,比如你經常在一個飯館吃飯,在街上碰見老闆娘感覺很熟悉,卻想不起到底是誰。後來我終於想起來了,他就是撞樹的那老頭。開始我還不好意思,一見他就低著頭,生怕他認出我來。後來,跟老頭熟悉了,就問他有沒有記得我。他說,當然記得了。那為什麼不罵我兩句?老頭說,我就當你是個精神病。

老頭姓於,我住進來時他第一次中風剛好,有點後遺症,腦袋和手微微顫抖,感覺像風始終停留在他身上。他習慣每天喝上幾兩,即使中風好了,還是照喝不誤,一天不喝就感覺這一天白過了。反正是死過一回的人了,老伴的話當耳旁風。樓道里整天充溢著酒香,讓我想起了我的父親。他把我喊到他家裡去,要我跟他一起喝,於是我很聽話地就坐下了。老於不愧在鐘錶廠當過技術工人,他對時間的理解真是夠深的。他說,在鐘錶廠幹了大半輩子,結果叫時間這屌東西給嫖了。時間哪是一格一格地走的,它是沒有止境的,也沒有縫隙。它停不下來,你喊它停下來歇一會兒,那不可能,只能是你停下來歇一會兒,死了就整歇了。經他這麼一說,我感覺自己就像掉進了無窮的深淵裡一樣,停不下來。

結果老於又倒下了,相對於第一次中風,這次雖不致命,但更嚴重了,手腳幾乎不能動。我覺得很過意不去,再也不敢跟他喝了。他歪著嘴硬挺著身子幽默地說,上一次是被秒針絆了一腳,這次是叫分針給絆倒的,大不了再給時針絆倒一次,沒事,喝。比他小十歲的老伴真是沒說的,每天給他按摩,每頓飯手把手地喂他,沒一句怨言,農村婦女的美德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體現。出於愧疚,我時不時來看看老於,幫他捏捏手腳。老於老伴對我說,你都看到了,可不能再喝了。我感覺就像我媽跟我說話,我是個聽勸的人。

就在老於第二次中風後,剛離了婚的女兒於珍珍住了過來,帶著她四五歲的女兒。她喜歡炒股,第一次炒的時候,賺了兩千多塊,不禁驚呼,待在家裡也可以掙錢,那還上什麼班呀。結果,後來被套住了,氣得直跺腳,直到現在還一直被套著,被那看不見的繩子勒著。住到父母這邊來以後,就在小區邊上安了個縫紉機,因為她以前在服裝廠幹過,給人裝個拉鍊、縫補一下什麼的。她還好打牌,經常出現在小區門口的牌桌上,每天有三五十塊的進賬,多的時候有百把塊。因為她的縫補技術很一般,裝拉鍊更別提了,歪鼻子斜眼睛,所以樹影下的縫紉機始終一副羞澀的樣子。

有一次我在外面喝多了,房門怎麼也開不開,是於珍珍給我開開門,扶我進去的,給我水喝。我拽著她不放。我說,我爹媽都死了,我成了孤兒,我多想有個家啊。說著,就哭了。她撫摸著我的頭,安慰著我。事後,她跟我說起這事,我完全回憶不起來了。所以說,她即使說那晚我們倆搞了,我也沒辦法。所以說她很後悔,那晚她沒把我搞了。事實證明,這事提醒了她,孤男寡女,又住對門,為什麼不能搞一下呢?所以有事沒事,她會拿話搞我一下。

昨晚她直接跑到我的房裡,紅著臉質問我,你不是說你要娶個老婆,有個女兒,這都現成的,省了你多少事。很明顯她喝多了。我抬頭看了看她那張男人一樣的臉,讓我說什麼好呢?見我不回答,她再次逼問,這些年你是怎麼解決的?什麼怎麼解決的?裝是吧,非要讓我說出來,搞,日×,你不懂?說得這麼直接,我怎能不懂?我像我們的領導一樣,也學會了反問,盯著她問道,你覺得呢?於珍珍兩眼噴著性慾的光芒,說,你搞自己比搞別人的時候多。是的,你說得沒錯。我們結了吧,這樣你就不用搞自己了。我說,結了也沒用,我還是喜歡搞自己,我喜歡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她聽完,一下子攤到我的床上。結果我在她家住了一晚上,可真是一個荒誕的夜晚。但我到底能不能守住,也很難說,如果有一天你看見我帶著於珍珍娘倆去公園野餐,你也不必感到奇怪。

第二天午後,老於來到樓下曬太陽。他從家裡一步步地捱到樓下,不知耗費了多少時間,比蝸牛不知慢了多少倍,但是現在的確來到了樓下。我要攙扶他,後者堅決不讓。大家已經多少天沒看到老於了,都很驚詫,意思好像是,你怎麼還沒死,或者是你怎麼還好意思活著。現在對於老於的出現,大家已經見慣不驚了。

很多人圍聚在小區門口的牌桌上,他們玩的是一種叫馱鍋的遊戲,三張牌比大小,真是太精彩了。裡三層外三層都是人,遠遠看去,黑壓壓的一團,像蒼蠅在分享一泡屎。於珍珍已酒醒,恢復了元氣,手氣特別好,一沓票子驕傲地在指縫間夾著,抖啊抖的;嘴裡叼著煙,也抖啊抖的。邊上的孩子們跟麻雀一樣嘰嘰喳喳,在人群中竄來竄去。

不知什麼時候,人們的背上已感覺不到太陽的溫度。突然人群外圍有人大聲喊道,不好了,小孩吃老鼠藥了。原來,一個騎腳踏車的人,買了老鼠藥掛在車把上,停下來看牌局。結果幾個孩子把老鼠藥當糖豆分著吃了,一共三個人吃了,數於珍珍的女兒吃得最多,已經口吐白沫。

此時,正見老於變戲法一樣把自己拖到了街上,高個子的老於站在街中心,像水流中的石頭,孤獨而無助;四個方向的車子已無法動彈,喇叭聲一直在轟鳴。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結婚之後我終於吃飽了

百戶千燈

神武戰王

張牧之

視野之外

柳明澈

趕海釣魚,熱忱生活

情緒週期

早安,總統大人!

南音音

哥哥,你好壞!

熱奶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