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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拉當然還記得羅倫去做人工流產的情景。那是她們畢業後第二年,接受了那麼多年昂貴的教育,可是直到那年她們才真正學到一些東西。羅倫沒有醫生,因為前四年她都在學校衛生所看病,於是沙拉幫她找到了那個地方。在紐約皇后區,那裡全都是瓷磚批發商和專門為中國人提供餐飲服務的商場。她們打車過去,沙拉坐在候診室裡。候診室極力彰顯自己的品位,擺著各種盆栽,椅子上鋪了軟墊,放著低調的古典音樂,營造出一種親切的氛圍。儘管她不想幹涉羅倫的事,儘管她只希望羅倫早日痊癒,但是事前事後都忍不住逼著羅倫把這件事告訴蓋比。他有權知道,不是嗎?
“該死。”沙拉想了一會兒,“是不是上次孩子的事讓你覺得很難受?”
羅倫搖搖頭。“都是老皇曆了。”
沙拉不知道羅倫後來到底有沒有告訴蓋比。她幾乎可以肯定羅倫沒有。“也沒那麼久吧。”
“都十年了。十年。十年的時光,很多事都變了。瞧瞧你,你都結婚生子,做賢妻良母了。”
“我做賢妻良母了。”沙拉不想去想一個十歲大的男孩或女孩站在自己的孩子身邊是什麼樣的,可是,她忍不住去想。
“怎麼說得像什麼壞事似的。這是你的生活,你本來就應該過這樣的生活。”
沙拉什麼都沒說。每個人都小心翼翼地避開這點,就算說的時候也是悄悄私下議論。這真是叫人意外。
“多謝。”她說。她有點兒生氣,只有羅倫能惹毛她。
“多謝什麼?這又不是什麼侮辱。這是好事。這對你是好事。”羅倫喝完咖啡,把杯子放在玻璃桌上。
“你覺得這就是我人生的全部意義了,對嗎?說某個人是賢妻良母,就相當於說她不過是個妻子和母親。只不過是妻子和母親。也就是含蓄地說這是個可憐的女人。”
“你想多了。”羅倫說。
“我想多了嗎?或許我想多了的是,上兩輩做了賢妻良母的女人都被人鄙視。拜託,羅倫,我太瞭解你了。不要對我屈尊俯就,告訴我這是讚美。”
“你太敏感了,這話根本就沒有諷刺的意思。”羅倫說,“你真的很棒。就因為我指出你有多棒就把你惹毛了?”
“感覺你好像在強調我們之間的不同。好像我做出了你永遠都不會做出的選擇,就因為,我說不清,就因為我蠢,因為我老套或者什麼的。”
“是啊,你從來沒想過我會犯什麼錯。”羅倫說,“就算我的行為處事不合理,你也從來沒表現出覺得我很瘋狂的樣子。”她站起身來,“我去洗杯子。”
“放著吧,我待會兒會洗。”沙拉說。她們可以輕而易舉地把怒氣化解掉,根本不需要澄清什麼誤會。這些年一直都是這樣:情況雖然不同,但是最後基本上都一樣。
羅倫在沙發上坐下。“好吧。”等了一會兒,她說:“露露似乎對當外婆這事還挺坦然的。”
“媽咪娜,她跟你說了吧?”沙拉哧哧地笑了。
“說了。”
“真是搞笑。我這一輩子就聽她對幾個酒店服務員說過一次西班牙語。怎麼現在突然成了abuela[1]了。”
“你忘了那個大樓管理員了,就是十一號街的那個。是叫雷蒙吧?露露當時跟他說話用的就是用西班牙語。”
“大樓管理員?”沙拉幾乎記不起來了。
“我們搬進去後不久,她去看我們,帶著一大堆裝飾公寓用的東西。後來她看到雷蒙,就用西班牙語對他發表了一通長篇大論,說他必須照顧我們之類的。我聽不太懂,但是大致可以猜到她的意思。”
“我都不知道。”沙拉說。她確實記得那天露露帶著燈飾、墊子、一些相框、一張咖啡桌、一盆花、一個花架和一大堆東西到她們那間小得可憐的公寓。墊子把整個起居室都鋪滿了。“怎麼感覺十一號街是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好像比我們上大學還久遠,比我們十一歲的時候還久遠。”
“確實。我也很納悶,為什麼?”
“你知道嗎,其他的事我都記得很清楚。十一歲的時候,跟你在一起的情景我都記得。我記得最清楚的情景都是跟你在一起的。我們在康科德度週末,騎馬,偷爸爸的煙。”
“我也記得那些事。”羅倫說,“還記得星期天吃晚飯的時候喝酒,那是我第一次喝葡萄酒。你媽媽給我倒了一杯,就好像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我以前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情景。”
“媽媽在喝酒方面一直都很擅長討人喜歡。”
“露露在各方面都很擅長討人喜歡。我現在就能想象出,亨利十歲的時候,她給亨利倒上一點兒解百納,讓他跟大家乾杯的情景,你想象得出嗎?”
沙拉可以十分清晰地想象出那副情景。羅倫太瞭解她的家人了。“我都不知道那是你第一次喝葡萄酒。”沙拉說。
“沙拉,你見證了我很多的第一次。我非常肯定,第一次去康科德州就是跟你一起,第一次騎馬,第一次接吻,第一次碰男生的“雞雞”,都有你的見證。我們是老閨蜜了。”
“我們不老。”沙拉說,“我們很好。我們很幸福。我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
“我就是這個意思。”沙拉說著,哈哈大笑起來。
“一切都有可能。”沙拉說。這是她最想對羅倫說的話,也是最不能對羅倫說的,因為這會讓羅倫發瘋,或許她有權發瘋,或許這話從某個比你只大三個月零九天的人嘴裡說出來,感覺有些居高臨下。羅倫,美麗的羅倫,她有一種沙拉永遠都比不上的聰明,有一股沙拉永遠都望塵莫及的闖勁,有一種沙拉永遠都比不上的力量。她無所不能,但是自己似乎並不知道。
“什麼?”羅倫站起身來收拾桌子,儘管剛才沙拉不讓她收拾。
“一切。”沙拉說。她是認真的,“一切皆有可能。”
“或許吧。”羅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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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西班牙語“奶奶”。——譯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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