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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築師王澍前幾天得了世界建築最高階的普利茲克獎。評審詞說他的建築“紮根其歷史背景,像任何偉大的建築一樣,永不過時併成為世界性的建築”。

訊息傳來的時候,王澍正在一個新專案的施工現場,帶著他的學生砌牆。“歷史”“偉大”“世界”,普利茲克這些宏大的頒獎詞,似乎與眼前這個雙手還沾著粉灰的建築工人沒什麼關係,但王澍領受得心安理得。“建築師既要像哲學家一樣思考,又要懂得熟練的技術活兒”,這就是他心目中的“哲匠”。

王澍主持中國美院建築藝術學院,他要求學生在進入建築學領域的初期,都要學會和灰、砌牆、木工等技術活兒。剛開始,那些開水都不會打的學生手磨出繭,扎出血,一樣還是要在地裡種植草木,在盆裡實驗種小麥。按王澍的理念,這些都是必須具備的“手活兒”。剛上學的學生不用談建築,只談房子,王澍不願他們因沉溺於“哲思”“藝術”概念,喪失了對建築本體、基本功能的把握。培養“哲匠”,既能哲學思考,有藝術想象,又具備紮實的實踐技能,是王澍教學的目標,也是他的方法論。

這讓我想起兩年前徐冰的一件作品《鳳凰》。兩隻長三十米、寬六米的鳳凰,全部由建築廢料拼接扎制而成。砸土機強悍的頂部用作鳳凰頭;脖子是挖土機臂,簡潔有力;鐵皮卷和紅色安全帽結紮成背脊,鏽跡斑斑的鐵鍬被焊製成羽翼;嘴、利爪由用於建築消防的廢棄龍頭和金屬管道改制;各種型別和型號的金屬板條,被用作舒展飄逸的鳳尾……

這完全顛覆了我們對鳳凰五彩繽紛吉祥如意的想象。眼前的鳳凰鐵骨錚錚,傷痕累累,野蠻、兇猛、掙扎和不妥協;全身材料粗糲低廉,卻凜然自尊,帶有神性。可以想見,如果兩隻重達十二噸的金屬巨鳥凌空駐留在北京CBD上方,該是多麼奇特詭異的現實場景。

可在隨後跟徐冰的一次訪談中,我才瞭解到,要實現這奇崛瑰麗的藝術想象,需要怎樣的艱苦勞作和技術支援。為採集作品所需要的建築廢料,徐冰和他的工作組跑遍了全國數個城市上百個建築工地,對千辛萬苦收集來的廢料進行篩選、切割、打磨,對上萬件物料按預設的邏輯和節奏進行組裝、拼接;作品最後要懸置空中,為保證絕對安全,需要對數以萬計的連線點進行焊制、捆紮、螺絲穿釘,制定不同的安全標準並督促執行;為保證徐冰對整個作品最初設想的“建築感和施工感”,專案組對所有部件,根據材料型別進行上鏽和除鏽,塗抹各種劑量的防腐材料……整個專案歷時三年,其間經歷了北京奧運,金融風暴,投資方的質疑、放棄和變更,這林林總總的一切,跟藝術想象和意義無關,跟作品的哲學價值無關,它們是懸置在那些形而上意義之外工匠般的苦力和技能,繁複而艱難。在最後的藝術成品上,我們看不到它們,但誰都知道,沒有這樣漫長、瑣碎、機械勞苦的工作,藝術只能是空想。

這種哲與匠的關係,幾乎體現在任何藝術當中。藝術需要靈感,需要哲思和浪漫,但藝術的實現也需要規則和紀律,需要繁難和具體的勞作。以前聽音樂,一首歌一部曲子,覺得好美,旋律和想象縈人心魄。而前不久採訪劉索拉,她卻說:“一個作曲家90%的工作都是技術活兒。你給我一個動機,我可以同時把它寫成流行曲、爵士、搖滾、交響樂,甚至京韻大鼓,這就是技術,更像一個砌牆的工人,沒那麼浪漫。”

一次跟一個從事作曲的朋友聊天,他告訴我,將一個主題、一個動機衍化,發展成一部龐大、複雜的樂曲,光靠靈感是難以維持的。靈感具有突發、間歇、不可持續性,就那麼一下下,倏忽即逝。當年貝多芬的Op.135(《F大調第十六絃樂四重奏》),只是寫下了“Es muss Sein!”,翻譯成英文是“It must be”。如果只有這一句,是不能成一個曲子的,貝多芬的技術能力,就在他對於主題動機的發展,“採用了模進的手法,向下大二度,對位聲部則採取半音上行,與之呼應之後再透過拓展音區、齊奏、聲部間的對答等一系列的方式,完成這首絃樂四重奏”——聽上去好累,一點兒也不美。

中國人不說技術,喜歡說手藝。所謂“手藝”,就是因為長期勞作,對特定物件形成的一種操作感、分寸感、手感和質感,就像“庖丁解牛”,庖丁眼中無牛,牛在心裡,解牛不用刀,“以神遇”,感受到牛的間隙,解牛才能夠“依乎天理”,遊刃有餘,以致一把刀用了十九年還跟新買的一樣。

去年在日本京都,清水寺旁,在一家叫“朝日堂”的茶具作坊裡,我碰到一個正在做陶藝的老人。聊起天來,老師傅七十多歲,一輩子轉過的陶輪不計其數,他說一件好的陶器,不是看上去的美,是摸出來的美。老人從少年時代就懂得,一切手藝都在於反覆地做,重複,重複,再重複。老人說起,十二歲那年進作坊,師傅讓他對著同一件樣品製作五十件複製品,做完後統統砸掉,再重新做,做了再砸。整整一年,他都沒有權利把自己任何一件作品保留下來。師傅告訴他,這麼做有兩個目的:一是讓他明白,不要執迷於自己做的任何一件東西;二是懂得,手上的真功夫才是一切的基礎。誰都想做出充滿美麗意趣的作品,但手上沒工夫,缺少對具體材料的感知,藝術就是空話。

看老人那雙手,才知道什麼叫手相:象牙般的肉色,手背筋骨盤虯,像出土文物,帶著包漿,卻又有長期把玩器物流露出來的尊貴。看他雙手在那兒拿捏、塑形、拉坯、注漿、鏇坯、擠壓,翻飛自如,好像手和腦達成了一種信任關係,完全不受控制。成千上萬次的反覆,才使他的手獲得了完全的自由,創造出技術精湛的藝品。你說這是“哲”還是“匠”,是技術還是藝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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