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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1</h2>

低垂的白色窗簾。一隻明代的木雕佛頭,放在書架頂端,它像這座書房裡的文化首領,俯視著這一切:我與老人坐在佛頭對面。

翹翹大拇指,老人談論起朋友們的藝術。老人常常談論起他的朋友們,說到他們的死,情不自禁地就會嘆氣。這是我至今都印象深刻的。

“九一八”事變後,老人從東北流亡到北平,那時,他只有十四五歲。帶著一個救國的夢,也是一個求藝的夢,開始了他以後風雲變幻的人生。和老人同時期的大多數藝術家,他們的藝術,都是懷著一個救國的夢而開花、而結果。我想他們都是20世紀中國,最有熱血和最有理想的一代人,也是最受磨難的一代。國家,藝術,在老人心目中,像吃飯時拿在手上的一雙筷子那樣自然。

但他常常吃不上飯。在北平,老人進了私立美專。自幼他就愛畫畫,喜歡畫猴子;名人畫譜上的猴子:母親紙剪的猴子;藥店門口石柱上蹲著吃桃的石雕猴子;山東賣藝人肩頭穿著古舊紅衫的猴子……看老人近年的肖像照,我覺得有白猿之相:一種孤傲、無畏、又神奇的光芒,於鬚髮間當風。這一座私立美專的校長是張恨水,校董中有劉半農。此刻的劉半農正熱心為賽金花立傳,就把老人拉去,為賽金花畫像。老人畫了張速寫。

北平求藝期間,老人參加共產黨外圍組織,被國民黨拘押,當局要老人寫個宣告,說脫離共產黨,往報紙上一登,就可以釋放,老人拒絕了。於是,被遞解到南京,定為政治犯後,又押解到蘇州,關在“蘇州反省院”裡。

“好!”老人翹翹大拇指,連聲說好,說起一首詩歌——《大堰河——我的保姆》。在“蘇州反省院”裡,他被關一年半,這期間,老人交了一個朋友,他也被關在裡邊。他就是艾青。老人是這首詩的第一個讀者吧,他讀到的是草稿。老人被深深地打動了,也就更懷念淪陷的東北三省。老人的故鄉在遼西一個農村,接近內蒙古,曾有朋友開玩笑說:“你老家出白薯和鬍子。”而白薯和鬍子,在此刻,遙遠得甚至美好起來。有過亡國之痛的人,才會義無反顧地熱愛家園裡的一切。他想起故鄉的一座小山,叫“它山”的小山。以後,“它山”就成為老人常用的一個名字。一個筆名,一種懷念,一種熱愛,也是一種命運——“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他一手向中國民間藝術學習,他一手向西方現代藝術學習,以至被扣上“畢加索加城隍廟”這頂帽子。這頂帽子現在看來沒什麼了不起,還可以說成博大精深的藝術包容,但在當時,就是“封資修”的代名詞,就是打倒的物件。儘管這已是後來的事了。老人見過畢加索,這也是後話。反省院出來,艾青去常州,謀到一個職業,在常州女子師範學校做美術教員,而老人生活無著,想起張恨水,就去南京。以後的歲月中,他和艾青一直很友好,只是晚年疏闊起來。艾青去延安,說起來,還是他帶路。他對這路熟悉。當時,他在重慶,是從延安去重慶的。“國共合作”面臨破裂,周恩來問他,你是去香港呢,還是延安。他說:“去延安。”恰巧艾青和羅烽也準備去延安,他就帶他們上路,還化了裝,他裝扮成國民黨軍官,艾青裝扮成他的秘書,羅烽——我想來個頭高高大大吧,還有點魯莽,就只得裝扮成一個勤務兵。在去延安的路上,一位畫家、一位詩人和一位小說家,浩浩蕩蕩地走著。不,只能說小心翼翼地走著。

張恨水在南京辦份《人報》,老人,喔,那時他還只有十六七歲,就投奔《人報》去了。但《人報》已有美術編輯,還是位當地人。張恨水望著這位昔日弟子,想了個主意,給他介紹一些南京報紙,讓他靠畫漫畫為生。一張漫畫的稿酬,是一塊現洋。當時一雙英國名牌皮鞋,也只賣三塊現洋。他給《扶輪日報》——一份鐵路部門辦的報紙——一日隔一日畫上一張漫畫。《扶輪日報》的文藝編輯,是姚蓬子——就是姚文元父親。姚蓬子打聽到他的經歷,幾次都向他委婉地表達自己沒出賣過共產黨,希望他向組織透個訊息。但他那時還不是黨員。一個月,他十五六塊現洋的收入,那時,三四塊現洋就能過上中等稍稍偏下的生活了。後來,他一個月有三十多塊現洋進帳:給上海的漫畫雜誌投稿。這與葉淺予有關係。葉淺予為逃避鄉下包辦婚姻,與他在上海戀上的情人跑到南京來了。葉淺予的情人叫梁白波,也是位畫家。老人說,這是他所認識的女畫家中最有才氣的一個。在葉淺予鼓勵下,他給上海《時代畫報》投了一份稿,這稿是某本左翼刊物給退的——是兩幅漫畫。兩幅時事漫畫:一幅是工人罷工,警察與外國巡捕捆綁著工人,往外押解;另一幅是鬧水災,人吃不上飯。《時代畫報》老闆是張光宇,出錢的是邵洵美。有關張光宇,我將在《先生客廳往事》裡寫到,這裡就不多說了;有關邵洵美,我在賈植芳的文章裡讀到,邵洵美希望賈植芳有機會替他說說,有兩件事,一是魯迅指責他文章是別人替寫的,不確實,文章還是自己寫的;二是請肖伯納吃素齋,是他一個人出的錢。《時代畫報》很快把老人的漫畫刊登出來了,刊登在彩頁上,還加個標題:“全國漫畫名作選”。這是絕無僅有的一次,對《時代畫報》來講。這就在上海漫畫界引起轟動,紛紛向老人約稿。魯少飛主辦的是《時代漫畫》,指定下一期封面由他畫。一個封面十五現洋。近幾年,有位研究中國漫畫的法國女學者,對老人說:“你們那個時期的繪畫和生活,是那麼豐富,與眾不同。”

晚飯後,老人咬著菸斗,慢條斯理地抽著。佛頭兩邊,有兩隻瓦獸,一隻是安徽的,一隻是雲南的。安徽的那隻質樸,雲南的那隻怪異,像兩個護法金剛,正騰著菸草的雲,濃濃淡淡一片霧色。

老人說:“二十多天沒抽菸,以為戒掉,”他吐了口濃濃的煙,淡淡說道:“又抽上了。”

回家路上,我對妻說:

“當時許多青年人去延安,並不是因為窮困潦倒,吃不上飯了,才去的。他們懷著救國的夢,熱血和理想,來到延安。其中有許多藝術家,又把救國的夢和探索藝術的熱情,合在一起。”

妻冷不防來上一句:

“釋迦牟尼拋下榮華富貴,勞其筋骨,苦其心智,只為真理。”

<h2>2</h2>

這個老人,就是張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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