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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水說墨,先要道筆,當然還有紙。水墨透過筆,傳達紙上。

俗話“湖筆甲天下”,湖州成為中國製筆業中心約是明清之際,那個時候,會有這樣的圖景:陽光照在桑園裡,一塊綠玉鑿碎,濃濃淡淡撒了一地。桑葉的影子,風吹過,影子丁當。幾頭山羊,喔,那邊還有,該是十幾頭山羊,桑樹下抬長了頭,吃著桑葉。蠶食如沙漏,而羊吃桑葉的聲音,像把書頁掀來掀去。有頭母羊饕餮,它的咀嚼聲散裂著一如撕扇。

有位小姑娘橫渡出來,她是筆莊千金吧:還抱著頭羊羔,“吃,吃。”她把羊羔舉到桑樹下。轉眼,桑樹上滿掛桑葚,那些山羊的鬍鬚,一下,都紫紫的了。

很久以前,這樣的圖景在湖州或許看到。因為我沒有見諸書籍,只是聽人說:山羊喂桑葉,它的羊毛就與吃草的山羊不同,做出的羊毫筆光潔如玉,富有彈性。看來過去是先要有座桑園,再養上山羊,才能開張筆莊。

桑樹皮也是很好的造紙原料。

想來不錯。制筆者在選毛之前,把產毛看作第一道工序。制筆之法,以尖齊圓健為四德,這四德的基礎,應該就是毛,所謂制筆工藝,也就是“毛文化”吧。我現在買毛筆,從不“模里西斯”,大多數毛筆已“一毛不拔”了,出類拔萃的“拔”。只要筆管不彎即行。買筆時彈指一下,讓筆在櫃檯上滾動,看它反應,能夠激流勇退的,筆管定是筆直;而翻個身就賴著不走的,彎管無疑。

文章是豎寫的格式,才華是橫溢的姿態。不論書法,就是毛筆字我也寫不好(儘管書法寫到最後,就是簡簡單單的毛筆字),但能湊近燈火看看鋒穎,摩挲摩挲竹製筆管,也是福氣。優秀書畫家筆到之處,有切切之聲,這不僅僅是功力,還有風吹竹葉的感覺,這感覺只能是竹管帶來的。毛筆還是竹管的好。記得兒時,使用過一種竹管圓珠筆,這有點“中學為體,西學為用”的意思。

假說筆如籬笆樁,那麼紙就是含住籬笆樁的園地。而水墨,則為籬間開落的花了。上乘的紙就是一方園地,我說的是宣紙,一方積雪的園地,筆落下去,彷彿掃開積雪,能被廣袤的地氣吸引住,一直攜到深不可測的所在。所謂力透紙背,更是踏雪尋春,筆端那黑色的小毛驢達達走過茫茫大地,硬是在那虛空處折回一枝梅花!梅花落在宋朝,范成大手製“梅花箋”。“‘薛濤箋’深紅一色,‘彤霞箋’亦深紅一色。蓋以胭脂染,色最為靡麗。範公成大亦愛之。然更梅溽,則色敗萎黃,尤難致遠。……一時把玩,固不為久計也。”雖不為久計,風雅卻是長存。這是他在成都為四川制置使時的事。而這種風雅的可貴之處,他不用公款消費。日常范成大厲行節約,當時蜀地衙門,都用長途販來的徽紙,“蜀人愛其輕細”,而范成大只用蜀紙,蜀紙價廉,這樣一來,下級單位也就不敢“愛其輕細”,省下許多辦公經費。這在元代費著《箋紙譜》中有過記載。

古代畫論有“墨分五色”的說法,其實這就是水的功德。像風穿行於藤蔓之間,使藤蔓“疏可走馬、密不通風”地錯落變化,水使墨枯溼濃淡起來。即使墨枯到極點,也是“枯木逢春”的枯:因為水做了枯墨悄然的底蘊。

於天地之間,筆、紙、水進行著神秘的交流,墨錄下它們對話,這一切,再加上硯的話,我以為是中國從古至今最有才情的文藝社團了。駕扁舟一葉,上能追溯宇宙洪荒,垂釣絲一線,下可探尋鱗潛羽翔。筆紙為扁舟,水墨作釣絲。那駕舟人呢?那垂釣人呢?陳子昂曰:“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

只有水在高處,墨留住水淡然的夢痕。而水與墨做伴之際,大致是一幅寧靜的場面:

冬天凍白了一大群椅子。一個少女,繞過一把椅子,又繞過一把椅子。最後,她像一根布條似的繞在椅子上。一根藍布條,她在布條上打結:在胸部打個結(茸茸的溼墨),在臀部打個結(茸茸的溼墨),結,在現代或後現代的熱潮中微微顫動,一個新娘出現了,她倒退著穿行於椅子中間。她在椅子中間倒退著穿行,只看見椅子椅子椅子椅子椅子椅子椅子,見不到那位少女——

這是比方。

水像少女,當她透過墨表達出來,當她被表達了,我們看到的也就是叫“墨”的這位新娘。

我就接著說墨。其實前面已經計白當黑。想白的時候覺得雪也不白,求黑的時候以為墨還欠黑。而我喜歡的墨,並不希望很黑,在紙上留下的痕跡,最好能有一絲青氣,青氣隱隱泛出,清風頓生腋下,不需連飲七杯茶。茶要新,墨要舊,這是一句閒話。

據說“刑夷始制墨”,人的發明是為了自身的需要,也就是說,是需要發明了墨。發明者,無非是這種需要的代名詞而已吧。但墨的發明,其中似乎還有一種宇宙觀的眼波流動。

白為陽,黑為陰,黑白因為陰陽,也就分明。墨書於紙,符合《道德經》中的“道德”,“負陰而抱陽”,對於紙來講,是負墨之陰;對於墨而言,是抱紙之陽。陰陽調和,血脈通暢,天地悠悠,道德文章,韓愈“文以載道”,沈德潛“溫柔敦厚”,這兩人雖以儒家行世,卻不料紙墨卻使他們悄悄入了老子法門,看來儒與道,只是一句話的兩種說法。

陰陽都在這裡,五行更是座無虛席,而墨本身就是這麼一個世界。

松林裡,蘇東坡和他的兒子蘇過砍著松枝(木)。斧頭(金)一下接著一下,像匹馬站在寒冷的驛站前,吐著白氣,時而交換著馬蹄。蘇東坡後頸的肉褶子裡,汗已莽莽瀉出,他停下斧頭,蘇過看看父親,使勁地揮了幾揮,也把斧頭擱到腳邊,“不如歸去”,布穀叫了。蘇東坡說:“總不能把一座松林都砍回家去,也要給以後的車前子們有墨可造。”他馱上一捆少一些的松枝,東坡已老。蘇過馱上一捆多一些的松枝。一大一小兩捆松枝在路上移動。他們可以燒煙(火)制墨了。煙積一層,如灰如塵(土)。聚煙和膠(水),一錠一錠墨就這樣成了(當然是一種省事的記敘,為了戲說墨本身就是個五行小世界。讀《墨法集要》知道,制墨的工序繁瑣得像解方程式)。就在這時,餘燼雄起,燒去半壁房子。蘇過很是沮喪,東坡於一旁說道:“不要緊,不要緊,墨成便好。”這則筆記,我更願看為一個隱喻,中國文化人他們玩味細枝末節,而對整個現實卻常常輕描淡寫一筆帶過。

水與墨的關係的確有趣,水在暗處。水像格律,在這格律內所填的詞句一如墨跡,這墨跡無處不映出水之格律的粼粼波動。有時候我想,筆、紙、水、墨,既是物質,更為精神,它們融洽,就轉換出另一種精神:東方,被紙筆想象過的水墨家園。

大運河邊,我用手比試著某種高度,彷彿咄咄書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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