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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2>一</h2>

獨居陋室,有位老人。往來無白丁,談笑也沒有鴻儒。我去拜訪,老人說要給我看座花園。與老人交往多年,我竟一無所知。

老人拿出一張紙。

圓圈,方塊,上面用毛筆畫了。還有幾根曲線。

“你想造一座花園?”

“我已造好十年。”

我為老人的念頭感到奇怪。

告別之際,老人一定要把這座花園送我。那張紙遞到我手裡,老人說:“我還要再造一座,一個人有兩座花園是奢侈的。”

我謝過老人。到家後隨隨便便往抽屜裡一塞——這一座營建十年的花園。前幾天我要找幾個地址,又看到那張紙,幾乎有一片月光慷慨地照著這座花園,我在其中散步,感到老人的清氣和暖意。

<h2>二</h2>

蘇州疏通大運河時候,很偶然發現一座花園遺址,據說是晉代的。首先發掘出一些石塊,最後還是一些石塊。有的長方形,有的圓柱形。根據這些石塊,中國當代負有盛名的園林學家認為,它就是見諸記載的“園園”。經過半年時間,基本恢復原樣:

它的圍牆其實是用石柱編織的籬笆,疏疏的,園外景緻隔而不阻地進到園內:像一條長河,流動時遇到石頭,激起點水花後又朝前流去。園內有一個方整池塘,池塘中央,有塊大石。大石上有座房子,有屋頂,但沒有牆,牆也是用石柱編織的籬笆,這樣,園內景緻隔而不阻地進到房內:像一條長河,流動時遇到石頭,激起點水花後又朝前流去。池上不架橋,想必是要劃一小船到上面去的。一個晉人坐在房內,就能看到園內園外的景緻:被分割為條幅大小。一個現代人就看不到什麼了。因為園外已非青山綠水、茂林修竹,而是一家規模頗大的鄉辦化工廠。

據《百城煙水》記載:“(園園)鑿地為池,虛牆空屋,花香雲影,皓月澄波,納涼延爽,真是絕塵勝境。”看來園園在古代是個有關季節的園林,設想春秋之際,坐在屋內,腳下鋪層淺淺的白沙,看著園內的花草,而園外的山水又傳染上來,自然至極。但又不是自然的,因為恰到好處被石頭籬笆人工一下。

<h2>三</h2>

一株宋代山茶,在雲南可能不稀罕,蘇州就是鳳毛麟角。清朝中葉的一位狀元擇地建宅,選中有這株山茶的地方。這樣山茶就如軸心,輻射開森森的狀元宅第。山茶花開得雪白,《西江月》下《念奴嬌》一般。當初狀元並不覺得闊(所以他另外地方還有讀書處),現在百姓擠著幾十戶也不覺得窄。雕欄、涼亭都不見了,池塘也填上土,蚊子在夏天裡嗡嗡亂講,就是不講衛生。只有這株白山茶花還在天井裡宋詞一番,住戶也挺喜愛,給它施肥,還把小姑娘家的黑貓埋在根部。

黑貓臨死時候,眼睛碧綠一下,小姑娘還記得。

如今,小姑娘已是《眼兒媚》的中學生了。她採朵白山茶花,那天天井裡,還有點積雪。採花時候,她搖動樹枝,雪落到後頸,冷得吐吐舌頭。鄰居老阿姨見到,不樂意,說:

“怎麼採花呢?這是宋代的樹。”

“花是宋代的嗎?我看它今天才開!”小姑娘也不樂意了。

宋代樹下,要採還是到李清照或朱淑真的集子裡去採《蝶戀花》吧。《蝶戀花》這詞牌名小姑娘是知道的,課本里有。但小姑娘的話有趣,我想在這株山茶花樹上,也許還有元代的枝條、明代的枝條和清代的枝條吧,而花都是目前的。這句話隨隨便便一說,有底蘊,是文化遺傳吧:傷春、惜春,“新春不換舊情懷”(朱淑真)。這小姑娘或許是新形勢裡的林黛玉。她採花的一瞬,左腳尖悄悄踮起,輕嫋右手手指,那手指是目前的手指嗎?起碼,這姿勢八成是過去式。就像我用筷子夾住飯菜,但姿勢卻不是我的——在我之前,使用筷子的姿勢早已開啟那裡。

你我都是被姿勢透過的人,而已。

當天夜裡奇冷,小姑娘插花的花瓶凍裂:山茶花被一坨冰咬緊在不無渾濁的透明之中。那些冰紋,極其白皙,彷彿白山茶花花瓣邊緣;花瓣有點萎縮,花蕊就像穿件露背衣,裸現大塊金黃。更像瑪麗蓮·夢露的頭髮。

<h2>四</h2>

我想寫一下鏡園。園主是民國時期紅遍大江南北的作家,鴛鴦蝴蝶一派,一部《新金瓶梅》讓他發財,先在報紙上連載,後來又出單行本,又再版,得了比西門慶院裡的葡萄還要飽滿的稿費後,就到蘇州造下這座鏡園。鏡園不大,只有五分之一畝,他別出心裁在園子的四面牆上貼滿鏡子。

亭臺樓閣、名花異草就一次次地再版出來。

坐在亭子裡,望望鏡園,有不真實之美。但這不真實之美美到實不真地步,就產生極大誘惑:使人想去鏡中的亭子裡站站立立蹲蹲坐坐。以致後來,反而對身居其中的實有其事產生懷疑。他的懷疑越來越大,就開始拆園,先拆掉亭子,鏡中突出真實一塊。為了使真實面越來越大,又開始拆樓臺——樓臺是更不真實的,因為近水,平添一份倒影。他最後終於使鏡子只反映虛室生白的真實。

他把握真實了:鏡子裡映出的還是鏡子。但還有一點小小斑疵,他沒有把自己拆掉。於是,用一根繩子,他把自己拉倒。鏡園遺址還在,小說家後人經營一家挺有名氣的照相館,館名“你看你”。

照片是“另一種形式”的鏡子。

<h2>五</h2>

寫到這一章,實在無話可說,要說也是第六章的話。為了求得“一種形式”上的四平八穩,即兩兩相對,故安排下這一章。有點像蘇州評彈裡的“弄堂書”。完全可以把這一章看作花園裡的月洞門,現在,穿過這個月洞門,到第六章去吧。

<h2>六</h2>

草稿上的題目是《古老園林》,但我在這裡不喜歡“園林”這詞,隱逸味太重,用“花園”,似乎有點活氣。“園林”與“花園”是兩個概念。歐洲花園大都平實,結構上是直線的(大而化之的說法,英國就是例外),有陽光照耀的感覺;而中國園林蘊藉得很,可以說是曲線的,被月光浸潤的所在。這是文化趣味上的不同帶來,無所謂高下,但園林的出現,我以為對中國藝術中的兩個門類是個衝擊:

一為雕塑;

一為小說。

園林的主體是堆疊假山,造園人已把偌大的一塊作為一件雕塑來處理了,所以對具體的雕塑品已無興趣。歐洲人在花園裡佈置許多青銅或大理石雕塑,中國人只使用現成品:把太湖石搬進園林。我們把雕塑泛化了,泛化成一座座皇家園林或私人園林。

而小說的歷來不昌盛,是因為識字階級們大抵有園可遊,園林在某種意義上講,就是一部章回小說:園林中的長廊——情節線;四季的變化——內容;也有高潮,那樓閣更上一層,風景也就迭出;而亭臺中的楹聯不就是回目嗎?所以遊古典園林,從前門進去是講究,不要走後門。一派胡言。

我就是第一章中在紙上造園的老人,由於吳文化薰陶,儘管才過而立之年,想來也快百歲高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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