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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的回憶,輕易不讓人知道,讓人知道的時候,也就是樹被伐倒之際。哪年大旱,哪年大澇,年輪滾滾,樹都記得清清爽爽。相較於樹,人的回憶家常便飯,繁文縟節的生活,人的回憶也就是喘口氣,使日子跳一跳,跳落塵土,簡約起來。

六十年代——忽然這是二十世紀的事——調豐巷現在想來,竟然沒有一棵樹。蘇州許多小巷,見不到樹的。蘇州的樹都種在哪裡?細細一琢磨,蘇州的樹都種在圍牆後面,像煞小家碧玉,讀慣束胸的《女兒經》,很少拋頭露面。還有,就是種在大街上。大街上的樹品種單調,形跡渾濁,一般皆法國梧桐矣,也就是懸鈴木。

土堂巷裡也沒有樹。但我一直認為土堂巷裡是有一棵枇杷樹的,我和巷裡的小孩聚在樹下,唱著童謠。老夫子曾見幾個小孩在太陽底下唱著童謠,內心憂傷。我現在見到那時的我,在枇杷樹底下唱著:

麻子麻,採枇杷, 枇杷樹上有條蛇, 嚇得麻子顛倒爬。

內心愉悅。說是唱著童謠,實在是背誦。後來進小學,在一架老風琴邊學的童謠,另當別論。因為這只是所謂的童謠了,更像“翁調”。

土堂巷裡的確有一棵枇杷樹,只是不在巷子裡,也在圍牆後面。在一堵清白的高牆背後,立在巷子裡還看它不見。兩扇門黑漆沉沉,常常閉關,偶爾開啟,我碰巧在它門前玩,就能望到這一棵枇杷樹的陰綠,和陰綠之上硃色欄杆。但我從沒進去過,我怕,大人之間流傳著這門堂子內鬧鬼,有時深夜,空關的房間中會傳出摔碗扔盆的聲音。“第二天一看,一隻銅面盆從中間斷開,整整齊齊像用鋸子鋸的。”有一次,黑漆沉沉的門半開著,住在這門堂子內的一位少婦,頭髮溼漉漉,身上逸著大團肥皂的熱香之氣,託著只梨,正想咬,看見我走過,就要把梨給我吃。我逃跑了。這位少婦在我那時的心中,顯得很神秘,她顯得很神秘的原因是大人之間流傳著這位少婦脖子上有顆喉結。

父母家那時還沒搬到通關坊,住在幽蘭巷,那是一個很大的門堂子,有幾進深,前面後面都有花園。花園之中,當然有樹,也只有樹了,亭臺已經頹敗,池塘早就乾涸,假山石搖搖欲墜,彷彿三伏天經不起暑氣的棒棒糖。假山石要融化了,假山石要入土為安了,而後花園這時已經沒人點燈。一條竹籬笆把後花園一隔為二,土坡上有間房子,是江南名家呂鳳子大弟子的畫室。

我父親與呂鳳子大弟子有交往,他的千金會冷不丁跑到我們家裡來,纏著我母親講話。我母親脾氣好,大概也喜歡講話。這位千金常人看來,有點“痴頭寡腦”,她母親還來抱歉過。那時會悄無聲息地停水,家裡就警惕地用一隻七石缸積水,她來了,旁若無人在缸裡洗手,邊洗邊說:

“我的手不齷齪,我的手不齷齪。”

有次她帶來一棵樹苗,給我們種。我們住樓上,上哪兒種去?她一推窗,指著一樓的屋頂說:

“就種那裡,夏天又遮太陽,又好看。”

我當時覺得好笑,現在覺得她是藝術家。

只是記不清這棵樹苗她是留下了呢還是帶了回去。

那時父母已從幽蘭巷搬到通關坊,這是座被沒收的深宅大院,裡面還有晚清時期戲臺。現在已被拆掉。蘇州人認為自己文物太多,小弟弟,不稀罕。那時住在二樓,視野開闊,我站在視窗,看得到錦帆路。後來視野被一點一滴開荒,種上紅磚房灰磚房,但還看得到前梗子巷。前梗子巷裡有棵巨大的樹,土話叫“野楊梅樹”,季節一到就毫不猶豫結出殷紅漿果。有人吃過,我沒吃過。

小孩常常揀了野楊梅,躲在樹後,看同學或女人經過,丟人。

據說野楊梅汁沾上衣裳,洗都洗不掉。

我在樓上常常看到,不無幸災樂禍,甚至不無羨慕。用野楊梅丟人,用雪球丟人,這是兒童無心的風雅。

野楊梅樹在蘇州沒人種,它是野生植物。也說明那時候的蘇州留有餘地。

晚年章太炎在蘇州置下房產,地址就在錦帆路邊,院子裡有一棵辛夷,是我在蘇州看到的最大辛夷樹。花一開,我就去看,看大半天。

辛夷花花形與玉蘭花花形沒有區別,只是顏色不同。正是顏色不同,使它們的觀點截然相反。玉蘭花像今文,辛夷花像古文,不知道花花世界有沒有今古文之爭,不知道。

《回憶樹》沒有寫完,興致沒有了。反正樹不是用來回憶的,樹是看的。樹一年四季都好看,餘則似乎不足觀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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