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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區南面的花園裡,常常能看見一個遛彎的中年漢子。這人是個傻子,嘴眼歪斜,走路一擰一擰的,一年四季永遠穿著一身迷彩服。一看見他,就想起花四寶。花四寶也是一身迷彩服,每天早晨在花園裡打拳,精神得很。

花四寶死時五十八歲。我記得這麼清楚,是因為我問過他“四寶”這個名字的來歷。有一次我去買包子,看見花四寶在打拳,我衝他叫道:“四爺早啊!”花四寶一笑,說他不姓四,姓大。我問:“那你為什麼叫四寶啊?哪四寶啊?”花四寶說一寶也沒有,因為是五四年出生的,就叫四寶。他妹妹五七年生的,叫七寶。

花四寶身材魁偉,足有一米九,肩膀幾乎是我兩個寬。打拳時,迷彩服的袖子總是挽到胳膊肘以下,露出一截粗得不真實的小臂。之所以說是一截而不是兩截,皆因為他的左臂比右臂粗得多。伸出左臂,雙手握不攏的一段黑炭一般;伸出右臂,既不很粗,又不很黑,亦不很壯,平常人而已。五十多歲的花四寶渾身肌肉一點都不鬆弛,像頭熊。

花四寶的拳,往好聽了說,古拙雄渾,一招一式都樸素無奇,剛勁有力。說白了就是笨把式,根本沒有招,就是掄起左胳膊,照著白樺樹上捆的紅氈子,“砰”地就是一拳,也不見樹怎麼搖晃。從不見他打右拳。

我們年輕人每次笑他打拳,他就說“揍你這樣的三個沒問題!” 花四寶的死,一點也不像一個世外高人,說穿了是因為一件極世俗的事:房子。

我舅舅跟花四寶從小就認識。之所以不說他們是發小兒,是因為花四寶性格有點孤僻,從感情上說,跟誰也算不上發小兒。舅舅說,花四寶年輕的時候是個老實巴交的農民家的孩子,每天只會下地幹活,回家吃飯。不喝酒,不耍錢,不搞女人。也不打拳,那時候。七十年代末娶了媳婦,生下一對雙胞胎女兒,日子過得不錯。有一回他爸爸喝多了,跟他媳婦說了兩句不正經的,好像還摸了一把。正好花四寶起完豬圈回來,撞個正著,就吵了起來。起豬圈是個髒活兒,幹完都是一肚子火,老頭子又酒後失德,吵著吵著兩人動了手。花四寶急了,掄起左胳膊給他爹一個通天炮。

就給打死了。

後來他媽跟妹妹花七寶商量著,這事兒發生在家裡,民不舉官不究,就說是喝多了撞煤房的門框撞死的。但是花四寶性子憨直,在家待著難免說出個隻言片語,不如出去躲躲風頭。花四寶有個遠房的表舅,在新疆。四寶嘟囔了一句“是夠遠的”,就走了,一走就是十八年。

結果這一棚白事辦得極為粗陋,老頭埋在鐵道邊上,後來修鐵道時怎麼著就不知道了。轉過年來,拆遷令下來了,要搬樓房。拆遷分房子,那個年月是按照戶頭分的,四寶跟七寶都成年了,這年七寶也搶著結了婚,嫁給了一個賣煤的叫王福安。

這人很能辦事,到了沒有爺們兒的花家,一下子成了主心骨,不然也折騰不下三套房子來。某種意義上說,花四寶後來就死在這個王福安手裡了。

房子分下來了,花四寶也有一套。老頭沒了,只剩老太太也上了歲數,鑰匙就給了花七寶。房子離原村址只有兩裡地,六層板兒樓,南北通透,挺好。那個王福安本來賣煤,住樓房就沒有人燒爐子了,就換到了一層,利用南面的小門臉兒開了個小賣鋪。花家的小區跟我家就隔著一個小花園兒,這事兒我當然知道,還去買過煙。

九八年,花四寶突然回來了。當時他就穿著迷彩服,上頭還有血。這身迷彩服簡直就是他的熊皮,跟著他一直到死。坊間傳聞,花四寶在新疆住在一個叫沙雅的地方,九八年那兒不知道出了什麼大事,他手上又有了兩條人命,只得跑回來了。

回來一看可傻了眼。媽死了,二樓的房子開了個棋牌室,裡面每晚聚集著一票光頭金鍊漢子,喝酒,打麻將,有時候還打架。三樓租出去了。自己的媳婦跟一雙女兒哪去了?他問花七寶,答說只知道在西直門附近租房子住,具體的地址和聯絡方式都沒有。

花四寶提出讓三樓的租戶趕緊搬走,並索要這些年的租金;另一方面託人滿北京地找妻子兒女。此時,憑空冒出來個王氏三兄弟,把事情一下就攪和複雜了。老二王福全在二樓開的賭館;老三叫王福生,在三樓住著,養了個女人,據說還是未成年的學生。這三兄弟手底下,多得是打手混混。大到金鍊漢子,小到中學門口的小流氓,有幾個連我都認識。

一來二去兩方面鬧翻了,孤立無援的花四寶也沒說鬧事,轉身走了。

在西城摸了小半年,最後在西直門一個叫後桃園的地方找著了妻子女兒,孩子都長大了,少不了抱頭哭一場。這個花四寶也有絕的,房子不要了,也不跟妻兒住,自己跑回我們家這片兒打工。住什麼地方呢?北京的老樓,一樓到二樓的樓梯下面有個三角形的小空間,一般掛著郵箱奶箱,八成還停著幾輛早就沒人要的破車。他撿了點兒三合板把這地方一隔,就住。好在開春了,也不冷。我舅舅見過他,還給他送過棉衣棉被,給過不少錢。

但是救急救不了窮。一個地道北京爺們兒,這些年我們見過他撿垃圾、收破爛、卸貨,倒騰舊傢俱電器、修腳踏車、擦鞋、收泔水。最後收泔水收出理來了,竟然做成了買賣。據說在新疆就幹過這個,做得還挺大。包了輛破車,每天“突突突”地往來於各種飯館後門,日子漸漸好過起來,就在附近塔樓租了個地下室。

塔樓的地下室,寬廣無比,是我們幼年又愛又怕的迷宮。後來大部分改造成了腳踏車庫,我去取車時見過幾次花四寶。論輩分我得叫四寶叔,但是熟了,就都叫四寶。

花四寶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在小花園裡打拳的。他也沒師承,也沒套路,每天早起就是兩件事:舉重物,打拳。我問他:“您舉的這個是什麼呀?”他說:“石鎖,練功用的。

”其實就是一塊巨型方磚,不知道怎麼掏了個洞,纏個布條當把手而已。

他只用左手舉。舉完歇一會兒,就打拳,砰,砰,砰。

這麼些年,花四寶就吃過一次虧。王家哥兒仨手下的流氓混混早看見他了,但是道上人敬重他是條漢子,竟然活了下來;並且也知道他特地回到這片兒來求生,沒憋什麼好屁,索性不理你,看你鬧出什麼大戲來。

打他的是個小孩兒,帶著一堆中學生,都是烏合之眾,拿著木棍磚頭桌子腿兒。九十年代末,孩子打架不怎麼下狠手了,不像小時候看到的那樣,書包裡裝半頭磚見人就掄,糧店偷的管兒叉真往肚子裡捅。這我都見過。

這群孩子,就是拳打腳踢,本來也沒什麼大事,結果帶頭的那小子拿出把刀來,照著花四寶後腦勺就是一刀。花四寶沒什麼頭髮,到後來還能清楚地看見那道疤。

問題是,一個拉泔水的窮鬼,又不招誰不惹誰的,孩子們圖什麼打人?莫非是別家拉泔水的孩子?當時三街六巷談論起來,也有人問過我。我一來是讀書人,不混社會;二來也不在家這片兒上學,自然沒什麼線索。最後還是我舅舅給訪出來了,說是買菜去遇見花七寶,聽見她跟別的老太太聊天,說家裡孩子不讓大人省心,帶著人拿刀把人給開了,開完跑哪去也不知道,好幾個禮拜沒回家了。

這孩子,是花四寶的親外甥。街坊跟他說了,他搖搖頭,說:“那孩子見我面兒,從來也不叫我。是個混孩子,但是不幹這事兒。

大早晨的,老陽兒(太陽)都出來了,我看的真真兒的,不是他。” 那意思,不願意跟小孩子一般見識,又沒怎麼著。

我們也不是沒想過,花四寶一個人跑回這片兒來,是想幹什麼?天天打這笨拳,有什麼用?但畢竟不算是很熟的人,也不是一個小區的街坊,也沒深想。就這麼相安無事十幾年。

花四寶死前一個禮拜,又去找了一趟王福安,交涉房子的事兒。

當然還是沒什麼好結果了,這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七天之後就出事了。

據說花四寶當時頗有荊軻的氣概,十冬臘月,穿著片兒湯似的舊迷彩服,上面染著新疆沙雅帶回來的不知什麼人的血;天還沒黑透,隻身一個人,寸鐵未帶,頂著西北風,就去闖黑社會窩點了。

花四寶死後,作為生前認識他的人之一,我舅舅也配合調查了,據說還去了趟司法鑑定中心,看了看屍體,和黑社會們的照片。照片上,金鍊漢子們無比慘烈,大部分五官都看不清了,有的臉整個凹了進去。王福安、王福全哥兒倆臉上倒是很乾淨,但沒有一個閤眼的,看來是死不瞑目。倆人都是內臟破裂,一個是肝臟,一個是脾臟。脾臟很脆弱的,我看新聞上說,有個副校長拿本教參砸了一個學生,就給砸破裂了。何況是花四寶? 王家哥兒仨只剩一個王福生,因為打牌坐東,進門第一個捱了拳頭;打在後腦海上,沒死,但是傻了。從那以後,我們老看見他穿一身迷彩服,七扭八歪地在小花園裡繞,繞的就是花四寶練拳的那塊地方。傻子腦袋裡想什麼,誰知道呢。

倒是四寶這廝,死狀安詳,一點也不像傳說中的吊死鬼,既沒有拉長脖子,也沒有吐舌頭,只是脖子上一道深得可怕的血痕。因為是用皮帶上吊的,血痕很寬,且皮完全破了。除此之外,一切如常。

城市裡缺乏傳奇,一旦出點大事,街談巷論就會給傳走了樣。最初的版本是:花四寶闖進門來,更不多言,見人就掄起左拳,一拳一個;二樓打完,又上三樓,還是一拳一個。有還手的,沒用,花四寶根本不在乎你往他身上什麼地方招呼。也不躲閃,也不招架,就是你給我一折凳,我給你一拳,看誰先死。也有格擋招架的,用胳膊、用手、用桌子、用鍋。沒用,架不住。擋四寶者,一拳打穿,你還是死。從頭到尾,就是一隻左拳。打完之後,屋裡到處是中間有個洞的桌子椅子大鍋蓋,連廁所門上都有個洞。大夥兒還分析,二樓跟三樓的街門根本不是踹開的,而是花四寶一拳擂開的。這個是我舅舅的版本。

別的版本就邪乎了,說花四寶一拳把金鍊漢子打個對穿,再一拳把王家兄弟從陽臺上震出去摔死之類,毫無邏輯。有一個最神的版本,說那天晚上停電了,屋裡點著蠟燭,花四寶進去打人,拳風一下子把蠟燭都震滅了,所以人沒殺全,讓花七寶跑出去了。實際上花七寶那天就在屋裡,但是沒捱上拳頭,後來竟然也沒提一分錢的附帶民事賠償。什麼原因,我等草民就不知道了,也沒再見過這個女人。這件事上了報紙,但沒說死了幾個人。報紙採訪附近街坊,都說以為樓下打架,因為他們幾乎天天打架。沒有一個人報案。

花四寶留有遺書,給妻子和兩個女兒,就在他上吊的地下室裡。

信上說,王家逼人太甚,他一介草民,沒錢沒勢力,求告無門,讓兒女受了天大的委屈地大的苦,沒有臉面見她們。這件事,除了他一死,無法解決,讓女兒們孝敬媽,好自為之。

等等。另外交代了自己在新疆打死兩個暴徒的事情,說暴徒有槍,自己出於無奈。還寫了一拳打死父親的往事。警察給配合調查的人都看了遺書,也找來了花四寶的遺孀和兩個女兒。舅舅說,他親耳聽見警察出門的時候,貼著女孩的耳朵輕輕說: “你爸爸是爺們兒,這份兒的。” 因為警察背對著他,具體打了什麼手勢,到底是哪份兒的,就說不上來了。

這事是去年冬天的事兒。今年開春,花四寶打拳的場子上,那棵掛著紅氈子的白樺樹還在,卻沒有發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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