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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前廊上的僕人都聽見了少夫人房裡傳出的哭聲,那樣哀切,那樣絕望,卻是少帥去後,第一次聽見少夫人的哭泣。這哭聲從房間傳出,悠悠迴盪在靜夜的茗谷。園子裡寂靜無聲,蟲鳴鳥啼都消失,只有這哀泣聲難抑難止,似一線哀怨遊魂徘徊,又似情深難酬的萬古嘆息。

直過了許久,月兒從中天移向了東邊天際,哭聲才漸漸消止。次日清晨僕人不敢吵醒夫人,知道她昨夜安撫少夫人,很晚才回房睡下。然而夫人還是早早醒了,一睜眼就問起少夫人。

女僕說少夫人起得早,想去少帥墓前看一看,一早便出去了。念卿怔怔的,想起方才夢裡又見著四蓮在葬禮那日的笑,一時頭痛欲裂。起身梳洗後正要去霖霖的房間,卻見一名年輕女僕匆匆奔上樓來,竟不顧禮數向念卿劈面直問:“夫人,您見著少夫人回來了嗎?”

念卿一震。

身後女僕詫異問那年輕女僕,“不是你一早陪著少夫人去上墳的嗎?”

年輕女僕臉色發白,“少夫人說想單獨待著,叫我走開不要擾她……我等了會兒再去,卻不見她蹤影,以為她從山上小路先回來了!”

女僕目瞪口呆,卻見夫人驀然轉身朝少夫人的房間奔去。念卿推開房間,晨光從長窗照進來,高大的水晶花瓶裡綻開著白色花束,子謙的書也全部整整齊齊放回架上。桌上一箋留書,用子謙喜歡的那方青玉鎮紙壓著,四蓮的字跡秀稚端正:

“他未能走下去的路,我願替他走完。

勿念。

蓮字。”

偌大的茗谷,少了子謙,走了四蓮,一夜之間又回到了最初的時候。主樓和前園建成的時候,霖霖也剛出生,白天夜裡,僕從進出繁忙,嬰兒的啼哭聲和仲亨的笑聲總是將屋子塞得滿滿,一家三人住在整三層的房子裡,也不嫌人少,不覺屋多。

如今卻不一樣了。

午後是最安靜的時刻,霖霖也在午睡。念卿站在廊下欄杆後面已許久,只靜靜望著門前綠茵草地,看蝴蝶追逐樹蔭間漏下的斑駁陽光,眼前影影綽綽好像又看見那日婚禮的場面,看見四蓮的白紗飛揚……侍從自走廊一端走來,看見她帶著恍惚的笑,神色寥落,彷彿周遭一切都不存在。

“夫人,許師長有電報到。”侍從將剛收到的電文呈上。

念卿並不接,淡淡問,“他也聽到風聲了?”

“是,許師長擔憂夫人安危。”

“叫他不必來。”念卿半垂目光,神色透著深深倦意,也仍存著清醒,“他不能走,沒有他在後面穩住軍隊,仲亨在北邊做什麼都不能安心。”

侍從緘默片刻又問:“夫人,真的不再派人去找少夫人嗎?”

念卿悵然一笑,“找回來又怎麼樣,留她在這裡守一世的寡嗎?”

侍從低頭不再說話。

“由她去吧,她想回來的時候自然會回來,她將子謙的書都留下,放得那麼齊整,或許總有一天還會回來看看。”念卿緩緩轉身,不知是說給侍從聽,還是說給誰聽,“天那麼高,路那麼遠,多走一走也好……”

看著她依然婀娜挺直的背影,侍從卻覺得夫人似已驟然蒼老許多,接連的變故都壓在她一個人身上,眼前這副單薄之軀,實在已承受了太多。侍從一時隱忍不住,脫口問:“夫人,要不要通知親友過來……”

親友?念卿駐足,怔了一怔才明白過來他在說誰——自然不是遠在北平的霍家,也不是夏家,這世上除了仲亨、霖霖與念喬,還能算得是她親友的人,也不過那一個了。可是那一個,如今總算已掙出她給的牢籠,去往新的方向,怎能再拉他回頭。

侍從已是身邊跟隨多年的心腹,顧不得什麼忌憚,見她怔忡失神,索性將話挑明,“我聽說薛主任執行公務又去了日本,恐怕還不知道訊息。”

夫人抬起眼來,用一種似笑似悲的目光看著他,“你覺得我很需要人來垂憐嗎?”

或許侍從沒有這個意思,可他說出這種話,仍舊刺痛她。當她還是一無所有的女伶時,便什麼也沒有怕過,如今孤立無援又如何,誰又能再將她擊倒。到了這個時候,仲亨畢生之宏願,成敗就在頃刻,她不會允許任何人、任何事去擾亂他,不管結果將要面對什麼,她只要他傾盡所能,為之一搏。侍從一句話也說不出,呆呆看著她轉身而去,孤峭背影如一株開在雪地裡的梅。

冷冷清清的茗谷,與往日沒什麼不同,只是變得越發安靜。走過長廊,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聽見低垂的樹枝拂過牆簷,隱約像有人跟在身後。念卿駐足回頭,看向空蕩蕩的走廊,一陣輕風拂過臉頰,吹得鬢髮紛拂。

子謙,你還會回來嗎?回來聽我告訴你,有許多關於你父親的事,你還沒有機會知道。

午後陽光白晃晃,灼得人睜不開眼,地面彷彿都在發燙。念卿一言不發來到馬廄,騎上霍仲亨送給她的黑色駿馬,在烈日下連遮陽帽也不戴,徑自縱馬躍出花園,向後山奔去。幾名侍從趕緊策馬追上去,以為她是要去丹青樓……然而她只是放開韁繩在山間路上狂奔,長髮被風吹得獵獵,裙袂揚起,馬蹄聲聲踏得草葉紛飛。

烈日勝火,汗水溼了鬢髮衣衫,眼淚與汗水混雜在一起,都是苦鹹。任力氣在賓士中耗盡,任眼淚被烈日烤乾。她終於放緩速度,朝前面的丹青樓徐徐馳去,座下馬兒也累極了,低頭長長噴出鼻息。念卿不忍,躍下馬將它牽往路旁陰涼樹蔭底下,摟住它脖子,將臉貼了它濃密柔軟的鬃毛,良久一動不動。

侍從們趕上來,不知她是不是要進丹青樓去。然而她只默然望著那爬滿青藤的小樓,看了半晌,頭也不回地上馬離開。

緊閉的窗外古木森森,鳴蟬不絕。左右寂靜無聲,沒有一個人說話,霍仲亨負手站在窗後,許久一動不動。窗上所嵌的玻璃中隱約照出他的臉,照出那陰沉眼神和兩鬢的霜白。

恍惚也只彈指,年華已流逝大半。昔年熱血少年郎,而今垂垂近老,他不過兩鬢染霜,裡頭那個卻只怕已走到人生盡頭。身後一門之隔,裡面就是大總統的臥房,醫生正在全力搶救,大總統夫人也在裡面。

似乎有微弱哭聲,極其壓抑,極其無助地傳來。那是個溫柔敦厚的女子,年紀也不過三旬,還沒有子女。他想起他的念卿,她也是那樣站在他身後,默默承擔,默默守候。

這世上有許多事總會是意想不到的發生,就在昨日夜裡,大總統在病床上一字一句交代秘書修改遺囑——這份遺囑,是關於在新憲中加入立法院對總統權力的約束和彈劾辦法,以防範總統一人獨裁的局面出現,並在統一和談條約中,要求務必重整各地方軍隊,收歸中央指揮權力,徹底除去割據的禍根。

這些內容當日與內閣討論時,遭到不少反對之聲,這是意料之中的事。真正令大總統失望的是,他最後選定的繼任者在此關頭,竟沒有站出來表示支援——顯然所有人都知道他時日無多,拼著支援他,卻得罪日後需要籠絡的勢力,是大大的不划算。這令大總統萬般懊惱,卻也無可奈何。若僅僅只是不買他的賬倒也罷了,怕卻怕,有人存了私心,只等他百年之後一手壟斷大權,重現專制之禍。

可嘆走到最後,最可信的人卻不是自己人。這些話,他是不能同霍仲亨說的,所幸不必說出來,霍仲亨早已明白。可明白又如何,他霍仲亨今時今日站在這裡,只是一箇中間調停人的身份,既不能插手南方政府,也不便再插手北方內閣,他若一插手,便帶來了第三方軍閥勢力,帶了無窮無盡的後患和瓜葛。

昨夜裡大總統精神還好,轉頭對身旁的霍仲亨笑道:“先把該辦的辦好,免得來不及。”誰想到一語成讖,今日天未亮他已陷入彌留。

大總統年長他不到十歲,看上去儼然已是老態龍鍾。從前也是那樣精力充沛的一個人,卻早早被耗盡了心血,榨乾了精神。儘管他從不曾流露過生命走到盡頭的悲哀,只在一次兩人閒話間,悵然嘆道:“真想不出我死之後,她會怎麼樣。”

聽著裡面傳來極力壓抑、卻怎麼也抑制不住的哭聲,霍仲亨想起當日這句話,掌心裡不覺滲出密密的汗……當真想不出也不敢想,若有一天誰先走了,剩下那個要怎麼辦?

大總統是真的走到盡頭了,裡面哀泣的夫人卻還剩著漫漫一生。至於自己,這半生功業已足,畢生心願仍懸於一線之外。而他的念卿,他年輕的妻子,她所期待的相攜林泉,還沒有真正開始過。子謙和四蓮還未懂事,他們還不足以成為她的依託,只怕反要成為她的負累。霍仲亨低垂目光,神魂彷彿飛躍萬里,回到遙遠的海濱疊巒,回到茗谷的光影流連之間。

身後房門卻開啟了,醫生垂首邁出來,不理會旁邊諸人焦切探問,只對霍仲亨做了個請入內的手勢。真的走到這最後一刻,只差那麼一步,他卻再也支撐不住這沉重的擔子。霍仲亨走到床尾,看見醫護已退開,秘書和親近隨從圍聚在側,那貌若枯朽的老人靜靜躺在雪白床單下,眼窩深陷,氣若游絲。夫人握著他的手,替他在最後一份遺囑上籤了名。

看見霍仲亨,他艱難地抬一抬手,眼珠轉向身旁夫人手上那薄薄的一張紙。夫人將那張紙遞給霍仲亨,正是昨晚他剛修改過的遺囑,只又添上了一句話——“國家鼎器,唯賢可當,唯民可據。但使勿違餘願,捐棄隔閡,甚莫相忌。切切!”

霍仲亨臉色漸漸改變,那輕巧的一張紙捏在手上,卻似拿捏住江山萬里,狼煙無盡。

不能言明的囑託,最無奈的暗示,都隱在這句話裡,也將滿腹不甘與憂慮,都轉嫁到他的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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