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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緩緩擱筆:“你要抗旨?”

我伏地道:“微臣不敢。請陛下容微臣分辯一二。”

皇帝道:“說。”

“一來昌平郡王乃陛下骨肉,疏不間親,賤不凌貴,陛下不使諸王近臣而使內宮婦官,物有橫議,臣亦不安。二來微臣才疏學淺,向不摘章句,恐文不雅馴,辭不達意。三來,昌平郡王雖不法,但擬詔誅殺太后愛子,微臣實恐被太后與諸王所怨。微臣犬馬之軀,才智庸駑,不堪驅使,求陛下收回成命。”說罷伏地不起。

皇帝霍然起身,一拂袖,碧玉狼毫滾落在地,濺了一地的墨汁。他居高臨下,冷冷道:“被太后與諸王所怨?!你是怕被昌平所怨吧!”

我一怔,始終不明其意,茫然錯愕之下,不敢抬頭。皇帝道:“你敢抗旨不遵,不怕朕——”說到此,他似是不忍,沒有再說下去,轉而道,“你既不肯寫,便下去跪著吧,好好反省你的罪過。”

我忙謝恩,小簡扶我站了起來。皇帝已背過身去,遠遠地走開了。他的脊背上用牙白色絲線摻雜銀線繡著一條張牙舞爪的游龍,清冷而猙獰。

我起身出殿,走下長長的階梯,轉身跪下。綠萼驚慌失措地跟下來,為我披上斗篷:“姑娘怎麼了?”未等我聽清,已被夜風吹散。

我仰頭望著高高在上的含光殿,燈一盞一盞地滅了,似大船沒入了波濤,審判亦歸於沉寂。我沉溺在夜色之中,被狂風吹得東倒西歪。周遭一個人也沒有,山林被撼動的震怒和隱約傳來的門窗呼啦的聲響,被風聲一卷,如鬼哭狼嚎。綠萼害怕起來,緊緊依偎在我身上。我見她穿得單薄,忙解下斗篷,一起披著。

我寬慰道:“咱們從前守墓的時候,野外的風比這個大多了,也比這裡黑。別怕。”

綠萼大聲道:“奴婢不怕。”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但見一點亮光似星子般落下,原來是小簡提著風燈悄悄走了下來。小簡行了一禮,跪坐在我面前。我強打起精神道:“公公怎麼下來了?”

小簡道:“奴婢候陛下睡著了,才敢下來瞧瞧。”說罷將臂上搭的一副褐色斗篷塞到綠萼手中,“這是奴婢用的,大人將就用著吧。倘若明晨有人問起來,就說是小錢送來的便是了。”

綠萼忙展開斗篷披在我身上,欣慰道:“這一件很厚。多謝簡公公。”

小簡咳了一聲,痛心道:“大人剛才若肯擬詔,這會兒便不用跪在這裡了。大人何苦這樣倔?”

微弱的燈光下,依舊能看見小簡的眼睛被風吹得通紅,滿臉的疲態,溝壑縱橫。我肅容道:“擬詔本不是我的職責。”

小簡一急,一拍大腿顫聲道:“大人真是聰明一世——”他迎著風側過頭,冷一冷方道,“大人難道不知?即使大人不寫,也有旁人來寫;或者大人寫了,陛下也不見得就把詔書發下去;即便發下去,難保不追回。就算昌平郡王真的被殺,大人也是聖旨難違,王爺絕不會怨恨大人的——”

被太后與諸王所怨?!你是怕被昌平所怨吧——皇帝的話和玉筆一道擲地有聲,在我心中響振不絕。我似有所悟,又覺荒唐無比。我端正跽坐,緩緩道:“昌平郡王因我對錦素見死不救,早就對我生了怨恨。這怨恨多一些還是少一些,我並不在乎。”

小簡一怔,更加不解:“既然大人不在乎,為何不肯擬詔?要知道陛下一直都說大人克己盡責,見微知著,還說要讓大人幫著讀大臣的奏疏呢。有朝一日製誥、擬詔,也並非不可能。大人辛辛苦苦,不就是為了這一日麼?如何能放過這樣的大好機會?”

也許小簡所言不虛,但我深知我自己資質有限,讀書數十年,只算略通大義。造文遣詞,並非是我所長。所謂“德不稱位,能不稱官,不祥莫大焉”[124]。況且,這也從不是我最重要的目標。我拂一拂被風吹亂的鬢髮,理一理思緒:“我雖不在乎昌平郡王,可還在乎別的。太后會怪罪,朝臣會非議,百姓會唾罵,還有錦素和若蘭——”

小簡嘿的一聲打斷我:“大人誰都在意,就是不在意聖意。”

我昂然道:“我不肯擬詔的理由是光明堂皇的,拿出去公議,我也不怕。‘從道不從君’[125],陛下也不能勉強。”

小簡嘆道:“我的好大人,你怎麼就不明白,這……這分明是陛下在試探大人,大人就真的看不出來?”

我微微冷笑:“試探我?在昌平郡王之事上,我已經明明白白地勸諫過,還有什麼可試探?”

小簡咳了一聲,連連搖頭:“大人當真是——”

我嘆道:“玉機蠢笨,請公公明示。”

小簡嘆道:“大約是四五年前,奴婢也記得不甚清楚了。有一次大熱天的,陛下親自送昌平郡王出金水門,親眼看見大人在城牆根下等著王爺,大人和王爺見了面,便又哭又笑的,最後還痴痴目送王爺出城。”

我一呆,這才恍然大悟!那一日我在城牆下守候昌平郡王,請他照料流放西北的錦素。昌平郡王離開後,穎妃史易珠也要出城,於是攀談了幾句。施哲審問芳馨等人時還問及我和昌平郡王在外城相會的緣由,我一度懷疑是穎妃將此事洩露出去的。如今細想,回宮時在益園中所見的那一抹靛青色衣角,正與皇帝今日所著無異。只是今日所著是半舊的紗袍,少摻金絲罷了。

還未待我回話,綠萼焦急道:“這樣說,莫非陛下以為我們姑娘對王爺——這不通!施大人做掖庭令時,還問過奴婢這件事,奴婢說姑娘是託王爺去西北照料於姑娘的,就算又哭又笑,也是為了於姑娘。難道當年施大人沒有將此事稟告陛下麼?”

小簡道:“這奴婢就不知道了。但即便說了,陛下也未必信,難道施大人問起來,芳馨姑姑和綠萼姑娘還會說大人傾慕王爺麼?”

綠萼道:“那也不能因為這樣一件小事就斷定我們姑娘和王爺——”

小簡忙道:“這些年來,大人一直不肯為妃,又曾與王爺在梨園相見,對苗佳人母子格外關心,又對王爺通敵之事知情不報,再加上這一次大人無論如何不肯擬詔處死王爺,故此陛下認定大人害怕被王爺怨恨,出宮後不能嫁給王爺做正妃。”

那一夜我去掖庭屬見過錦素後,睿平郡王和昌平郡王結伴進宮,以改戲詞的藉口請我進梨園商議如何搭救錦素。皇帝明知此事,也不點破,只淡淡說了句“讀書能使人忠厚明智,所以朕的玉機才有季布之諾、尾生之信”。原來便是從那時開始的,我卻渾然不覺。

綠萼極快地反駁道:“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念頭?我們姑娘與王爺根本沒什麼交情。那次在梨園中相會,睿平郡王也在的,那日都在說如何搭救於姑娘的事情,況且我們姑娘也沒答應。難道這樣就要說我們姑娘對睿平王爺也——至於我們姑娘對王爺的事情知情不報,都是為了苗佳人,因為苗佳人是於姑娘從前的丫頭,是姑娘的故人,當時正懷孕。難道姑娘要告王爺一狀,逼苗佳人去死麼?陛下如何能斷定——”

我心中極其厭煩,不禁喝道:“別說了!”綠萼嚇了一跳,只得噤聲。我又道,“這些話是陛下親口對公公說的麼?”

小簡看了綠萼一眼,嘆道:“其實綠萼姑娘說得有理,奈何陛下要往死角里想,奴婢也沒有辦法。最要命的是陛下也不會對奴婢說這些。這是奴婢服侍聖駕久了,自己琢磨出來的。”

我從不知道,這麼多年,他竟存著這樣荒唐可笑的心思。藏在心中久了,無人開導,便越來越偏激,越來越憤恨。只聽小簡又道:“這些年陛下納寵頗多,精力也大不如前了……”

綠萼忍不住低聲道:“公公是說,陛下覺得自己老了,所以才覺得我們姑娘會傾慕年輕王爺?”小簡長長嘆了一聲,算是作答。

千般事端、萬般罪過夾雜在一起,唯有這件,全不在我意料之中。這般聽過,彷彿只是午夜猝然醒來,一個被遺忘的深深夢境。我嘆道:“公公回含光殿吧,陛下醒了還需公公伺候呢。”

小簡緩緩起身,躬身道:“陛下並沒有別的旨意,恐怕大人要跪一夜了。”頓一頓,又道,“其實大人若真的沒有這些心思,等陛下起來,不妨好生說說。”

他從未明言,我如何申辯?申辯又有何用?又為何要申辯?只會讓他愈加惱怒罷了,“多謝公公。只是公公也要小心,千萬別令陛下察覺……”

小簡會意道:“大人放心,奴婢知道。”說罷退了兩步,轉身去了。手中的風燈似星辰冉冉升起,消失在含光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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