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希爾·哈米特提示您:看後求收藏(一九 退化人,戴恩家的禍祟,達希爾·哈米特,大文學小說網),接著再看更方便。

請關閉瀏覽器的閱讀/暢讀/小說模式並且關閉廣告遮蔽過濾功能,避免出現內容無法顯示或者段落錯亂。

我衝她努了努嘴,把頭朝門口一擺。她嘴巴還張在那兒,可是下面的話都嚥了下去。面孔騰地一紅,隨即又由紅轉白。她放下了刺繡,站起身來,訕訕地說:“真的,是這樣的,一向是這樣的。哦,對了,我得去照看一下那些——喏,喏——你們管這叫什麼來著……對不起,我去一下就來。”她急匆匆出去了,邊走邊側過身來看,好像不大放心,怕我會偷偷跟在背後,趕上去踢她一腳似的。

門關上了,嘉波莉瞅著雙手的眼睛抬了起來,嘴裡吐出了一聲:

“歐文死了。”

她這不是句問話,她這是陳述句的語氣,但是我只能當它是句問話。

“沒有。”我在護士的椅子裡坐下,掏出香菸來。“他還活著。”

“他能活下去嗎?”她傷風沒有好透,嗓子還有些嘶啞。

“醫生都認為他沒問題,”我故意說得誇大了點。

“要是他還能活下去的話,他會不會就此……?”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可是聽那嘶啞的嗓音,卻並不帶一點感情。

“他會就此落下嚴重的殘疾的。”

她下面的話似乎不是對我說的,倒更像是自言自語:

“那我要贖的罪孽就越發大了。”

我假意一笑。如果我估計得沒錯,自己演戲的本事還算不壞的話,那我這個笑臉就單純得很,完全是覺得好笑,聽得都樂了。

“你笑吧,”她卻是鐵板著臉,“如果笑笑真能把問題丟開倒也好了。可是不行啊。問題是擺在那兒的。永遠也丟不開的。”她又低下頭去瞅著自己的手,輕得像耳語一般說:“我生來就是個禍星。”

這最後一句話如果換個語調,隨便換個別的什麼語調,那聽來肯定會像舞臺上的一句臺詞,顯得誇張而可笑。可是她卻是不假思索就吐出來的,不帶一絲感情,彷彿這話在她是早就說慣了的。我想象得出來:天黑以後她躺在床上,就一直是在這樣低聲自語,一小時又一小時不停說下去,到穿衣服的時候她會對著自己的軀體說,坐到鏡子前她又會對著自己的面影說,日復一日的就老是在這樣說。

我在椅子裡再也坐不住了,說話的聲氣也粗了起來:

“別再這樣說了。這話你怎麼信得,那是一個脾氣暴烈的女人為了發洩她的仇恨和氣憤而說的屁話,根本不值一笑……”

“不,不,我後媽不過是把話挑明瞭說罷了,其實我是一向早就知道了的。以前我雖然不清楚禍祟的根子來自戴恩家的血統,卻很知道自己的血是帶上了禍祟的。我怎麼會不知道呢?我身上不是就有很多退化的體徵嗎?”她走過來站在我的跟前,把頭向旁邊轉過點兒,雙手捧起了那鬈曲的頭髮。“你看我的耳朵——沒有耳垂,頂上是尖的。人家的耳朵都沒有這樣的。只有動物才有這樣的耳朵。”她又回過頭來,臉朝著我,頭髮還捧起在手裡。“你再看看我的前額——額頭有多低哪,形狀也長得像動物似的。還有牙齒。”她把兩排牙齒一露——白白的,又小又尖,“還有我面孔的形狀。”說著雙手放開了頭髮,順著面頰往下捋,一直捋到了那尖得出奇的下巴底下。

“還有嗎?”我反問她,“你腳上總該沒有長著四個蹄子吧?好。你認為這些現象稀奇得很,就算是挺稀奇的吧。可那又怎麼樣呢?你後媽是戴恩家的人,她是個害人精,可她又哪有什麼退化的體徵呢?她不也跟我們通常見到的一般婦女一樣,看起來是好端端的,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病態?”

“可你這樣說並不解決問題。”她不耐煩地直搖頭,“這種體徵她也許沒有,可我有,而且我精神上也有這方面的徵象。我……”她來到我的近旁,就在床沿上坐了下來,胳膊肘支在膝頭上,雙手捧住了那飽含著痛苦的蒼白的臉。“我的腦子從來也不能像常人那樣清清楚楚想些事兒,連最簡單的事情都想不清楚。滿腦袋永遠是混沌一片。不管我要想的是什麼,我總會感到有一派迷霧擋在我跟要想的事之間,總會有別的想頭插進來打攪,我要想的事好容易在我眼前一亮,卻又馬上不見了,於是就得到那片迷霧中去找,好容易找到了,結果卻還是照抄老文章,一遍一遍又一遍,翻來覆去總是這個樣。你明白一直這樣下去有多可怕嗎?——年復一年,過的就總是這樣的生活,而且心裡知道自己永遠也只能是這樣,不會變好,只會變壞——你明白這有多可怕嗎?”

“我不明白,”我說,“我覺得那是絕頂正常的。不管人家說自己的腦子有多管用,可其實誰想事兒也不能那麼清清楚楚。想問題,本來就是有點像霧裡看花似的,要儘量爭取從霧裡多看到點東西,然後儘自己所能給好好搭配聚攏,合在一起。正因如此,所以人們有了見解,形成了信念,往往就抱住了不大肯放,因為,看法都是在散亂無序中漸漸形成的,哪怕就是最最怪誕的看法只要一旦形成以後,相比之下似乎也就顯得很了不起了,是明白合理、天然正確的了。假如你不好好記住,一旦忘了個乾淨,那你就還得鑽進那重重迷霧中去,再用盡腦筋琢磨出一個來接替。”

她放開了捧著臉的手,對我靦腆一笑,說:

“你可別見怪,我以前對你是很看不入眼的。”她又恢復了凝重的臉色,“不過……”

“別再‘不過’了,”我說,“你都這麼大的人了,應該知道,除了瘋癲已極、痴呆已極的人以外,有時候誰都會疑心自己的神經不大正常——即使不見得常有,至少也會偶爾有這樣的想法吧。要找些神經不正常的證據那還不容易:你愈是往自己的身上想,找到的證據就愈多。你老是在自己的身上這樣苦苦地查、苦苦地挖,這種折磨誰的神經受得了呵。你就是要極力證明自己是個瘋子!你沒有把自己逼瘋這倒才是件怪事。”

“我只怕已經把自己逼瘋了。”

“不,沒有的事。相信我的話,你的神經是正常的。你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分析給你聽。你在人生的道路上起步就倒黴。一開始就落到了壞心人的手裡。你的後媽是個十足的害人精,使盡了手段要糟害你,經她一再調弄,你終於相信了你的身上有你們家族的一種十分獨特的遺傳因子:禍祟。我認識你不過兩個月,就在這兩個月裡,人世間的種種災難樣樣都落到了你的身上,而你呢,因為相信自己身上有禍祟作怪,所以也就認為這一大堆災難樁樁件件都是由你而起的。好,你來看看:這對你的影響有多大?你常常動不動就兩眼發直,有時還歇斯底里大發作,你先生遭了害,你就想自殺,可是你又不是真的精神錯亂,所以想到子彈穿皮透肉那麼嚇人,你又打退堂鼓了。

“哎呀,你也真是的,我的大妹子!我是個拿了錢替人幹事的,對你的種種磨難我的關心也決不會超出拿了錢替人幹事這一步,老實說你有些事情還真弄得我有點焦頭爛額呢。比如那回在禮拜堂裡我不是還跟個鬼鬥過一場嗎?應該說,跟犯罪活動打交道我打的年頭也多了,打得心腸都硬了。你受了這許多磨難且不說,今天早上還有人來引爆了一包硝化甘油,差不多就是在你的床前爆炸的呢。可這會兒到了晚上,你卻照樣能起床坐坐,打扮得整整齊齊,還跟我辯論你的神經正常不正常呢。

“如果說你不正常,那也只能說你比正常人更堅強、更清醒、更冷靜。你少想想你血脈裡戴恩家的成分,多想想你血脈裡德馬揚恩家的成分。你能這樣堅強,不是承襲了你爸爸的氣質,又是承襲了誰的氣質呢?你爸爸正是憑著這份堅強的氣質,才在魔鬼島,在中美洲,在墨西哥,一步步挺了過來,始終不屈不撓。戴恩家的人我也見到了那麼一個,我看你倒不怎麼像她,而是更像你爸爸。從形體上看,你也像你爸爸,假如說你有什麼退化的體徵——不管這些體徵能說明些什麼——那也是得之於你爸爸的遺傳。”

這一番話她似乎很聽得進去。眼睛裡流露出來的幾乎已是快樂的神色了。可是說到這裡我的話也講完了,一時接不上話茬,我點上了一支菸,正在思量該再說些什麼時,透過煙霧看去,她的眼裡卻已經黯然無光了。

“我很高興……很感激你給我說了這一番話,但願你這不是說了來哄哄我的。”她的話音裡早又出現了絕望的口氣,臉也早又捧在手裡了。“不過,不管我是怎麼樣一個人吧,我後媽說的還是對的。你不能說她講得不對。你不能否認我這一生就盡是倒黴,盡是晦氣,誰只要跟我沾上點邊,也就免不了要倒黴,要晦氣。”

“那以我為例就可以駁倒你,”我說,“我近一個時期經常在你身邊走動,你的大小事情我捲入的程度也不可謂不深,可是我卻一丁點閃失也沒有,就是有點兒什麼,晚上一覺睡下來也就都好了。”

“可那是不一樣的,”她卻並不服氣,皺緊了眉頭緩緩說道,“跟你可不存在私人的關係。那是你職業範圍內的事——是你的工作,情況是不一樣的。”

我哈哈大笑說:

“不成啊。菲茨斯蒂芬不也是個例子?他雖說跟你們一家人都認識,卻是由於我的緣故,透過我的關係,才牽涉進來的,所以究其實他跟你的關係還要比我遠一層。那為什麼不是我先遭殃呢?這炸彈或許還是衝著我來的呢,會不會?完全有這個可能的。不過那也就表明了事情是人策劃的——是人策劃的所以才可能出錯——不是你說的禍祟作怪,是禍祟作怪哪會找錯了人呢。”

“你說錯了,”她呆呆地望著自己的膝頭說,“歐文還愛過我呢。”

我當機立斷:決不能露出一點驚奇的神色。我就問:

“你莫非……?”

“得了,請別說了。這事就請不要再問了。至少眼前就不談了吧——你看今天早上都出了這樣的事。”她猛然肩一抬、胸一挺,說話也爽脆起來:“你說禍祟作怪,不會找錯了人。我不知道你是誤解了我的意思呢,還是故意要這麼說,倒顯得我好像挺不懂事似的。我才不信有什麼禍祟作怪,不會找錯了人呢,我根本不信神鬼之類會降禍於人,像約伯遭受的災禍那樣。”她現在是侃侃而談了,不再是躲躲閃閃只想把話題岔開了。“可世界上會不會有……是不是有這樣一種人,他們已成了徹頭徹尾的惡人——已邪惡到了骨子裡,所以一接觸到別人,就會把他們一個個都帶壞了——把他們身上最要不得的東西都誘發出來了?那是不是會……?”

“這樣的人是有的,”我的回答雖然是肯定的,卻是附有條件的,“他們想要帶壞別人的話是能把人帶壞的。”

“不!不!不管他們想要不想要,他們都能把人帶壞。他們愈是不想要把人帶壞就愈是能把人帶壞。是這樣的!是這樣!我愛埃裡克,是因為他純潔、高尚。你也知道他就是這樣的人品。你是很瞭解他的,你是個識人的人,應該瞭解他就是這樣的人品。我愛他這份人品,希望他永遠保持這樣的人品。可是,後來我們一結婚……”

她驀地渾身一震,把雙手向我伸了過來。掌心暖烘烘並不滋潤,指梢卻是冰冷的。我只好把她的雙手緊緊握住,以免她的指甲摳進我的皮肉。我問她:

“你跟他結婚的時候該是個黃花姑娘吧?”

“是的,至今還是。我……”

“這沒有什麼可以大驚小怪的,”我說,“正因為你至今還是,所以不免有些傻氣的想法。你是吸那玩意兒的吧?”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都市小說相關閱讀More+

奈何她聲色撩人

江蘿蘿

暖婚攻略+番外

秦小羊

請勿觀賞[無限]

青色羽翼

豪門權少愛不停

江湯水

暗戀致曾來過的你

瑤兮珄歌

原神女友跑到現實了,還談啥戀愛

真是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