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外公笑了。他轻轻地拍着他这个“失而复得”的乖孙女的背。“……好。”
……
我们终于还是走了。我看到那两位老人一直站在那个斑驳的巷口,没有挥手,只是站着,直到我们拐过了那个小镇的街角。
车里很安静。我打开车载音响。随手点开了那个“默认”的老歌精选。带着一点沙沙声的悠扬旋律缓缓地流淌了出来。
哦,是卡朋特的《yesterdayoncemore》。
有意思,刚刚我依稀还在那个杂货店里听到这歌,倒还真是有缘。
henIasyoung,Id1istentothe。
radio……(“年少时我常聆听收音机……”)
“aitingformyfavoritesongs……”(“等待着我最爱的那支曲……”)
我没说话只是专心地开车。
窗外流过了那座“玉带溪”上的石桥,越过了那个刻着“桃源乡”的大石头,最终驶上了那条我们充满挣扎的来时路。
“……‘sha-1a-1a-1a’……”我听到身边传来了轻轻的哼唱。我侧过头。
惠蓉靠在副驾驶的椅背上,微笑着看着窗外。
看着那些飞向后倒退的风景,嘴角挂着平静而释然的微笑,轻声低吟着那关于“昨日”的老歌。
“……everysha-1a-1a-1a……”,“……every”
“o-o-o-o……”,“……sti11shines……”(“……依然闪亮……”)
我伸出我的右手。她也自然地伸过了左手,在狭小的车厢里,在这“昨日重现”的歌声中,再一次十指紧扣。
她的拇指在我的手背上一遍又一遍地摩挲。
对惠蓉来说,“昨日”曾是折磨的同义词,痛苦是闺房,是国道,是老式的居民楼,是所有她试图逃离却最终深陷的梦魇。
而现在,我看了她一眼。
夕阳的余晖给她的脸蒙上了一道微光。
她有点累,但那种仿佛随时会破碎的阴郁感,终于不见了。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返回的国道上。
那《昨日重现》已经循环播放到了第三遍,我伸手将音量调到最小。
惠蓉靠在副驾驶座上,沐浴在黄昏最后那点金红色的余晖里,微闭着眼睛,呼吸平稳。
我握着方向盘,思绪却飘得很远。
我在“复盘”。
复盘惠蓉的过去。
那座小镇,那间闺房,那张奖状,那个“老魏家的小子”……所有的“因缘”似乎都找到了。
但,还差一个。
“……老婆。”我犹豫着开口道。
“……嗯?”她没睁眼,只是出一个慵懒的鼻音。显然快睡着了。
“……你,”我看着前方的路,用一种尽量随意的的语气随口问道,“……你有恨过王丹吗?”
我能感觉到惠蓉那平稳的呼吸停了一秒。
她睁开了眼睛,转过头,那双被夕阳映照的眸子里带着一种“茫然”。
“……我……”她张了张嘴,却没出声音。
我叹了口气,知道这个问题把她从那种“凯旋”的平静里拖了出来。
但现在应该探寻答案了。
“我只是在想,”我尽可能小心地斟酌自己的词句,“你心里那个‘空洞’,是因为你父母……那场车祸,这是‘根源’,我知道。”
“但是……”
“……是王丹,带你进了那个‘圈子’。她是那根‘导火索’。”我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如果没有她,也许……你就不会变成……这样样。你今天在家里也不用……受那么多折磨。”
我的话大概是让惠蓉从昏呼呼的胜利中彻底清醒了。她没有回避我的目光,只是重新把头靠回了椅背上。
那双美丽的眼睛她看着车顶。
她在思索。
车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大概过了五分钟,也许十分钟?我差点以为她不会回答了。
“……没有。”惠蓉终于开口了,声音很坚定。“……我从没有恨过她。”
我有些诧异,侧过头看了她一眼。
她也转过头看着我,那双眸子里带着一点自嘲。